呼呼的北风像浸了冰水的刀子，刮过西岗子村的无垠雪原，也刮过杨宪忠那单薄的衣衫。他每吸上一口气，都觉得自己的肺叶要被冻僵了，鼻腔里面火辣辣的疼。

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和他蓝星二人转演员的灵魂，在这苦寒之地磨合了一年多，依旧没能完全适应。他紧了紧腰间那根草绳，试图勒住这所剩不多的热气，手里那柄锈迹斑斑的柴刀，沉得几乎要脱手而出。

“哥……我、我走不动了……”身后传来妹妹丫丫带着哭腔的颤音。

杨宪忠一回头，看到小丫头单薄瘦小的身子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小脸冻得青紫，抱着几根枯枝的手臂，像是两根细弱的柴棒。他心头一紧，那感觉比寒风刮过还疼。

“瞎说啥呢！”他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用上了当年在舞台上逗乐观众的腔调，尽管此刻声音沙哑，“瞅见前头那坡没？指定有好柴火！等哥拾够了，晚上咱就能多吃半个窝头，哥那份豆饼也给你！”

他拍了拍胸脯，做出一个夸张的健壮姿势，却差点被灌进领子的冷风呛到。

丫丫看着他蹩脚的表演，嘴角勉强弯了弯，没笑出来，但到底还是咬着牙，迈开了腿。

杨宪忠心里叹了口气。穿越前，他在台上插科打诨，逗得满堂彩，何曾想过有一天，这点哄人的本事，要用在给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吊命上。什么法宝、系统、老爷爷，他眼巴巴盼了一年多，盼来的只有地主王勇家管事那刻薄的嘴脸，和永远填不饱的肚子。

原主的父亲，那位礼部尚书杨春友，站队失败，一着踏错，便是云泥之别。从钟鸣鼎食到戍边为奴，这代价，太过惨烈。一家人星散四方，他和丫丫，成了这西岗子村王地主家最微不足道的两个奴仆。

每天天不亮就得起来，拾柴，直到厨房那刁钻的管事点头；挑水，必须把十口大缸装得溜满。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饿着肚子跪冰碴。

“快着点！磨磨蹭蹭，想偷懒不成？”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

杨宪忠头皮一麻，是监工的王癞子，王勇的一个远房侄子，以折磨他们这些奴隶为乐。

他立刻弯下腰，脸上堆起熟练的、带着几分谄媚的笑：“王爷，您瞧这雪厚的，丫丫人小脚滑，我扶她一把，这就好，这就好！”

他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挥起柴刀，砍向一丛枯死的灌木。手臂酸麻，但是他不敢停，柴刀与冻硬的枝干碰撞，发出“梆梆”的闷响，震得他虎口发麻。

王癞子哼了一声，似乎满意于他的卑怯，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杨宪忠垂下眼，掩去眸底深处的一丝不甘。二人转演员最懂察言观色，能屈能伸，为了活下去，为了还想见到的爹妈，不寒碜。

他努力挥刀，心里默念：活下去，带着自己的丫丫活下去。只要活着，就还有指望。万一……万一哪天，那迟到的金手指，就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