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得老高，带来的那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杨宪忠背后的柴垛已经比他的人还高了，他用麻绳死死捆住，像一头负重的老黄牛，艰难地拖着往回去的方向挪。

丫丫跟在他身后，小脸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多了点完成任务的轻松。

就在这时，杨宪忠脚下一滑，半个身子陷进一个被积雪覆盖的浅坑里。他低声咒骂了一句“国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手心却按到一团冰凉、僵直的东西。

他拨开积雪，愣住了。

那是一条蛇，通体莹白，宛如一截冻透的玉髓，只有小指粗细，一尺来长。它一动不动地蜷缩着，仿佛早已与这冰雪世界融为一体。

“农夫与蛇……”杨宪忠脑子里瞬间闪过这个词儿。九年义务教育课本里的告诫言犹在耳。

他应该立刻把手收回来，甚至该再补上一脚，确保它死透。

可是……他看着那蛇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鳞片，在暗淡天光下泛着微弱的、固执的光泽。它还没死透，他能感觉到那极其微弱的、一丝生命力的颤动。

“哥，是长虫！”丫丫吓得往后缩了缩。

“嗯，冻僵了。”杨宪忠应着，心里却在激烈交战。理智告诉他别多事，但这冰天雪地里，看到一个同样在生死边缘挣扎的生命，他鬼使神差地，动了恻隐之心。

“说不定……能泡酒？”他给自己找了个拙劣的借口。

他左右看看，王癞子早已不见踪影。他迅速解开破棉袄最外面的扣子，小心地将那冻僵的小蛇捞起，揣进了怀里，紧贴着最里层的单衣。

那彻骨的冰凉激得他浑身一哆嗦，牙齿都开始打颤。

“哥！你干啥！”丫丫急了。

“没事，捡回去……有用。”杨宪忠含糊地说，重新背起柴垛，脚步更快了些。怀里的冰冷像一块寒铁，不断汲取着他本就不多的热量。他只能靠加快血液循环来抵抗。

回到王家奴仆居住的那排低矮土房附近，他把柴垛卸在指定地点，也顾不上等管事查验，拉着丫丫就躲到了房后避风的角落。

他小心翼翼地把小蛇掏出来。它依旧僵直，但似乎……那冰冷的身体，微微软化了一丝？

“可别死我怀里啊……”他喃喃道，用自己几乎冻僵的手，徒劳地想去暖一暖它。

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蛇头的瞬间——

那原本僵死的蛇头，猛地弹起！速度快得超乎想象！

杨宪忠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右手虎口处一阵剧痛！

他“嘶”地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甩手。那小白蛇借力弹出，落在雪地里，扭动了几下，竟飞快地游走了，转眼消失不见。

“哥！”丫丫尖叫一声，扑过来抓住他的手。

虎口上，两个清晰的、细小的牙印，正迅速由红变紫，渗出血珠。一股冰冷的麻痹感，顺着伤口闪电般蔓延开来，比这腊月的寒风还要刺骨。

杨宪忠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妈的……真是……农夫与蛇……”

这是他意识陷入无边黑暗前，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无尽的悔恨和对自己愚蠢的嘲讽，淹没了他。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丫丫怎么办？

他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雪地上。耳边，只剩下丫丫撕心裂肺的、越来越遥远的哭声。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边界，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轻飘飘地脱离了那具沉重、麻木的躯壳。他“看”到丫丫扑在他身上痛哭，“看”到他自己那张青紫交加、毫无生气的脸。

穿越一场，竟落得如此窝囊的下场？他不甘，愤怒，却无力回天。

就在这弥留的绝望之际，那被咬伤的虎口，突然传来一阵灼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里被激活了。

一个微小的、却无比深邃的漩涡，自那牙印中心形成，散发出不可抗拒的吸力。

他悬在半空的灵魂，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被猛地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