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身体微微前倾：“他还说了什么？哪个大人物？”

“他……他没敢明说，只说是……是能通天的大人物……”李诚适时地表现出回忆的艰难和恐惧，“奴才当时只当他是胡吹，没放在心上，直到……直到他死了，奴才才觉得害怕……”

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刀疤脸和他身后的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能通天的大人物”这个说法，触动了他们敏感的神经。

良久，刀疤脸重新靠回椅背，语气缓和了些许，但依旧冰冷：“算你还有点用。不过，想活命，光靠这些还不够。你得为我们做件事，证明你的价值。”

“大哥请吩咐！只要奴才能做到，万死不辞！”李诚连忙表忠心。

“很简单。”刀疤脸盯着他，“陛下近日因淑妃娘娘病体忧心，常去探视。我要你下次随驾时，仔细留意陛下在毓秀宫停留的时辰、神态，特别是……他是否用过毓秀宫的茶点。事后，一五一十告诉我。”

这个要求让李诚心中巨震！对方不仅要了解皇帝的行踪，更关心皇帝在淑妃宫中的饮食细节！这绝非简单的争宠，其背后目的，细思极恐！他们是想更精准地掌握下毒的时机和效果？还是淑妃宫中还有别的布置？

“怎么？做不到？”刀疤脸见李诚迟疑，语气转冷。

“做得到！做得到！”李诚赶紧应承，“奴才一定留心！”

“很好。”刀疤脸站起身，走到李诚面前，将一个冰冷的小物件塞进他手里，“拿着这个。若有消息，或是遇到紧急情况，去御花园西南角的假山群，第三座假山脚下有个鼠洞，将此物放入，自会有人联系你。”

李诚低头一看，手心是一枚乌黑的、刻着奇异花纹的金属哨子，只有指甲盖大小。

“记住，”刀疤脸的声音带着致命的威胁，“你现在的命，是拴在我们手上的。若敢耍花样，或走漏半点风声，你会比那个淹死的小太监，死得惨十倍。”

说完，他挥了挥手，示意李诚可以离开了。

李诚如蒙大赦，紧紧攥着那枚哨子，躬身退出偏殿，直到走出冷宫范围，才敢大口喘气。第一步，算是勉强迈出去了。他获得了初步的“信任”和一个联络方式。

然而，他心中的不安却愈发强烈。对方的老练、狠辣和目的性，都远超他的预期。这绝不仅仅是后宫倾轧那么简单。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黑色小哨，视野中那暗红色的警告文字竟再次浮现，而且变得有些闪烁不定：

【叙事稳定性：68%…波动中…检测到‘演员’已偏离原定脚本…干预加剧…】

演员？原定脚本？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所做的一切，在某个更高的“存在”眼中，只是一场戏？曹公公、刀疤脸、甚至皇帝和他自己，都只是按剧本行动的“演员”？

一股前所未有的荒谬感和寒意笼罩了他。

他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在经过一片竹林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极轻微的、压抑的啜泣声。他警惕地停下脚步，借着月光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低等宫女服饰的身影，正蹲在竹林中，肩膀微微耸动。

那宫女的侧脸，让李诚觉得有些眼熟。他仔细回想，猛然记起——这是淑妃宫里一个负责洒扫的小宫女，平时沉默寡言，毫不起眼。

她为什么深夜在此哭泣？

李诚心中一动，悄悄靠近了些。只听那宫女边哭边低声喃喃：

“爹……女儿对不起你……那药……那香……我没办法……他们用弟弟的命威胁我……我……”

药？香？

李诚的心脏猛地一跳！难道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宫女，竟然也与“迷迭引”的阴谋有关？她是被胁迫的？

他正想再听仔细些，那宫女却似乎察觉到了动静，猛地止住哭声，惊慌地抬起头来！

四目相对。

宫女看清李诚的脸后，眼中瞬间爆发出极度的恐惧，仿佛见到了索命的恶鬼，她尖叫一声，连滚爬爬地起身，头也不回地冲进了竹林深处，瞬间消失不见。

只留下李诚僵在原地，心中充满了巨大的疑问和一丝不祥的预感。

这个宫女……她知道什么？

她为什么如此害怕自己？

她的父亲和弟弟，又牵扯进了怎样的阴谋？

那宫女见鬼似的跑了，留下李诚一个人站在竹林子里，心里头直发毛。她刚才那几句没头没脑的话，像小钩子一样挠着他的心。“药”、“香”、“弟弟的命”，这几个词拼在一起，傻子也知道跟御药房那档子事儿脱不了干系。这宫女八成是被逼着参与了什么，而且，她怕他，怕得要死。

为什么怕他？李诚想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他如今在别人眼里，是曹公公的人，而曹公公，显然是这盘棋里能让小棋子粉身碎骨的大人物。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阎王”身边的“小鬼”，难怪人家怕。

他不敢久留，揣着一肚子疑问往回走。可还没走到住处，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压抑的喧闹声，火光晃动，好像是从宫女太监们住的那片矮房方向传来的。他心头一跳，有种不好的预感，赶紧加快脚步。

凑近了看，果然围了不少人，几个管事嬷嬷脸色铁青，正指挥着两个太监从一口水井里往外捞什么东西。周围的小宫女们吓得挤作一团，窃窃私语，脸上都没了血色。

“造孽啊……怎么就想不开呢……”

“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就……”

“听说她家里出了事，弟弟没了……”

“弟弟没了？”李诚耳朵尖，立刻捕捉到这个词。他挤进人群，装作好奇地问：“这位姐姐，出什么事了？”

一个相熟的小太监压低声音告诉他：“是淑妃宫里那个叫小翠的洒扫宫女，投井自尽了！听说她老家来信，唯一的弟弟病死了，估计是伤心过度，一时没想开……”

小翠！就是刚才在竹林里哭的那个宫女！

弟弟死了？刚才她明明还说“他们用弟弟的命威胁我”，怎么转眼就变成病死了？

这绝不是自杀！

李诚后背瞬间被冷汗打湿。灭口！这是赤裸裸的灭口！就因为他撞见了她，所以对方立刻下手，掐断了这条线索！动作太快了，太狠了！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叫小翠的宫女被湿淋淋地捞上来，浑身冰凉，心里头也跟着凉了半截。在这吃人的地方，一条命，就这么轻飘飘地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