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木牌上的“勿信梦”三字还在眼前晃着，萧景珩的脚已经踩上了密库塌陷的地缝边缘。他没回头看那块牌子最后是化作了尘，还是沉进了地底，只是把白璃往前一推：“走快点。”

白璃踉跄一步，回头瞪他：“你倒是轻巧，刚才那一击耗了我三成精元！”

“省点力气骂人，留着对付外头的秃驴。”萧景珩抬手抹了把脸，掌心“李寻欢”三个字金光微闪，像是刚点燃的香头。

话音未落，地面猛地一震，整座圣城像是被人从底下踹了一脚。远处钟声炸响，不是晨钟，也不是暮鼓，而是百越祭坛上那口镇魂铜钟——它只在敌袭时才会自鸣。

“他们来得真快。”白璃咬牙，银发被气浪掀得贴在颊边，“佛国动作向来干净利落，抢东西，顺带灭口。”

“那咱们就别让他们顺心。”萧景珩冷笑，大氅一甩，已跃上残破城墙。

城外，黄沙漫天，千名僧兵列阵推进，赤足踏地，步伐整齐得如同一人。最前方，金身罗汉缓步而来，通体泛金，皮肤似铜铸，头顶悬浮一颗舍利，七根金线垂落，将他与身后大军连成一体。

“这玩意儿看着眼熟。”萧景珩眯眼，“跟昨晚老国公残魂里放的幻象一个模子刻的。”

“那是‘八宝罗汉体’。”白璃站到他身旁，指尖微颤，“西漠佛国用活人炼的战傀，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唯一的弱点是头顶舍利。可没人能近身三丈。”

“没人？”萧景珩咧嘴一笑，“我倒想试试。”

他掌心一热，精气灌入万古英灵图，金光乍现——李寻欢虚影落地，白衣如雪，眉目冷峻。他抬手，一道飞刀破空而出，直取金身罗汉眉心。

刀至半途，舍利微转，金光一荡，飞刀竟在空中碎成粉末。

“反弹？”萧景珩皱眉。

“不止。”白璃脸色发白，“它在吸收攻击之力，越打越强。”

李寻欢虚影未退，第二刀、第三刀接连出手，刀光如雨，却被舍利尽数吞下。金身罗汉每接一刀，身上金光便浓一分，脚步更稳，气势更盛。

“再这么下去，他要成金刚不坏之神了。”萧景珩冷笑，忽然抬手，一把抓住自己左臂，指甲嵌进皮肉，鲜血涌出。

烛龙血脉，燃！

血气冲霄，体内一股滚烫之力轰然炸开，顺着经脉奔腾而上。他右手一扬，腰间玉佩嗡鸣，轩辕剑碎片应声而出，在空中化作一道青光，凝成完整剑影。

“借武侠之形，融玄幻之实——老子今天偏要破个例！”

他双手握虚剑，剑尖直指舍利，低喝一声：“吞！”

《吞天诀》运转到极致，剑影周围气流扭曲，形成漩涡，竟将舍利逸散的佛力一点点抽离。金身罗汉动作一滞，脸上金光波动，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

“就是现在！”萧景珩怒吼。

李寻欢虚影双眸一凝，第四刀出手——这一刀没有声响，没有光影，却让天地一静。

刀锋掠过舍利链条，金线崩断，舍利晃动，轰然坠地。

“咚！”

一声闷响，仿佛大地心跳停了一拍。

金身罗汉仰天咆哮，全身金光溃散，露出底下干枯血肉。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萧景珩，声音如雷：“你……竟能破我佛门至宝？”

“宝贝再好，也得看谁用。”萧景珩甩了甩手腕，嘴角带血，“你家和尚拿它炼尸，我拿它切菜，都不耽误。”

他话音未落，身后白璃忽然单膝跪地，手指在地面急速划动，紫焰腾起，九道符文浮现。

“你要干什么？！”萧景珩猛回头。

“凤凰焚天阵，启动。”她声音极轻，却像铁钉敲进石板，“我不可能每次都靠你救。”

“你疯了？！”萧景珩怒吼，“这阵法要耗本命精元，你才多大？活腻了？”

“我比你清楚。”白璃抬头，紫瞳深处燃起赤火，“但百越的百姓，不能死。”

她右手猛然插入阵眼，鲜血喷涌，染红符文。刹那间，天空裂开一道赤痕，一只巨大火凤自云层中俯冲而下，双翼展开，遮天蔽日。

火凤长鸣，烈焰席卷战场。

僧兵成片倒下，金身罗汉被掀飞数十丈，撞塌三座烽塔。整个圣城都在颤抖，仿佛天地为之变色。

“成了……”白璃嘴角溢血，身子一软。

萧景珩箭步冲上，一把将她抱起，怒吼：“谁准你一个人逞英雄？！你要死，也得死在我亲手建的盛世里！”

他反手将轩辕剑虚影插入阵心，以《吞天诀》逆行催动，自身精气如江河倒灌，涌入阵法。

火凤再度升腾，一声啼鸣撕裂苍穹，余焰横扫十里，敌军先锋尽数焚为灰烬。

风停，火熄。

圣城安静得可怕。

萧景珩跪坐在地，抱着白璃，喘得像条被拖上岸的鱼。他低头看她，银发已全白，脸色苍白如纸，唇角却还挂着一丝笑。

“笑什么？”他哑声问。

“你刚才……喊得挺大声。”她眼皮重得抬不起来，“像个市井泼皮。”

“我是泼皮，你是疯子。”他咬牙，“下次再这样，我就把你绑在床柱上，哪也不许去。”

白璃轻轻哼了一声，昏了过去。

萧景珩没动，只是把她搂紧了些。远处，残存的僧兵正在撤退，金身罗汉只剩半截躯体，被两名黑袍僧人架着，临走前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没有恨，没有怒，只有一种诡异的平静，仿佛在说：**这只是开始。**

他懒得理会，低头看自己掌心——“李寻欢”三字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崭新的名字，金光若隐若现：

**张三丰。**

“老道士？”他嗤笑一声，“你还挺会挑时候来。”

他刚想收手，忽觉怀中白璃手指微动，指尖渗出一滴血，落在祭坛裂缝中。

血珠未散，反而逆流而上，在空中凝成三个小字：

**勿信梦。**

萧景珩瞳孔一缩，伸手去碰，那血字却突然炸开，化作一道红线，钻入他眉心。

他闷哼一声，头痛欲裂，眼前闪过无数画面——一座金殿，一名女子披发执剑，背对火焰，缓缓倒下。她手中断剑上，刻着半枚龙佩。

画面消失。

他喘着气，低头看白璃，发现她眉头微蹙，似乎也在经历什么。

“喂。”他摇了摇她，“醒醒。”

白璃睫毛轻颤，终于睁开眼，声音虚弱：“你看到什么了？”

“一个梦。”萧景珩冷笑，“但我从来不信梦。”

他扶她站起，环视满目疮痍的圣城，忽然扬声：“传令下去，加固结界，清点伤亡，把所有受伤的百姓送进内城。”

一名百越将领匆匆赶来：“少主，佛国虽退，但他们留下了这个。”

他递上一块金色布帛，上面用梵文写着一行字。

萧景珩看也没看：“念。”

“三日后，佛国大祭司亲临，携‘轮回盘’，迎回轩辕剑碎片，否则——血洗百越。”

“哦。”萧景珩把布帛揉成一团，扔进火堆，“那就等三天后，让他看看，是谁洗谁。”

他转身，抱着白璃走向祭坛深处，脚步沉稳。

身后，火堆噼啪作响，最后一缕金布化为灰烬，飘向夜空。

一滴血，从白璃指尖滑落，砸在台阶上，绽开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