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日里的天蓝得透彻,万里无云,烈日如火般炙烤着大地,抽走了嫩叶尖上的最后一丝水汽。
轮回涯上,参天巨木仍是傲然挺立着,只是叶子像是被抽空了力量,无力地蜷缩在一起。
青光之门中,阵阵激荡传来,天地为之一颤,恐怖的力道似要震塌半边苍穹般,使得巨木的躯干开始有些承受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门内,强光与黑雾揉成了一团,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但却总有振聋发聩之声传出,随之还有不甘与愤怒的吼叫。
不知几时,一切都陷入了寂静,风声呼啸而过,穿过树梢,越过山谷,在干涸数丈的寒潭之上带起阵阵水波,太阳倒影在潭水中,与水波荡漾在一处。
所有的生灵都是跪伏着,不敢起身,那股强烈的威压已然如潮水般褪去,然而心头的恐惧却愈发强烈,刚才的战斗,便是隔着一层空间,仍旧是震得它们气血翻腾。
一时间,整个落凰山脉,强烈的心跳与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取代了一切。
青光之门愈发凝实了,没有丝毫闭合的意思,其内的世界却是暗沉沉一片,安静甚至是死寂。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天边的骄阳尽可能发挥了所有的热量过后,最终还是褪了下去,一抹月牙不知何时已悄然浮现。
银白色的光华如同一层轻纱,柔和地落下,圣洁无比,仿佛能够洗涤一切的污秽。
清冷而静谧的夜空中,繁星闪烁,寒潭之下,金色火焰之中,婴孩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胖乎乎的粉嫩小脸在金色火光的照射下更加灿烂,食指含在口中吮吸着,睡得香甜。
寒潭是唯一的净土,以那金色火焰为中心,一股难以言明的亲和力扩散开来,将一切的负面影响隔绝在外。
四周早已围满了各种洪荒异兽,每一头放在外界,恐怕都会掀起轩然**,只因它们都太过古老,有的在数十万年甚至百万年前便已绝迹!
此刻这些罕见的纯种远古血脉的洪荒异兽围拢在寒潭边上。
它们在颂歌,在祈祷,同时参拜寒潭之下传来的王的气息,那是与这落凰山脉如出一辙的味道,它们生长在这里,千千万万年,自是无比的虔诚。
金色火焰之中,虽有恐怖高温,婴孩却不受丝毫影响,就连嘴角挂着的一丝晶莹,也不曾蒸发,眼眸微微颤抖着,猛然间,淡蓝色的光芒绽放,继而直冲天际。
婴孩苏醒了,纯净的眼眸如星般闪烁,眼瞳恍若蓝宝石般,明亮璀璨,眼角则是点点散碎的金茫,宛如静谧的星空,分外妖异。
这一瞬间,某种隐匿的隔绝被打破,整颗古星为之一颤,弥漫于古星中的灵力都是瞬间被洗礼了一般,与其说更加雄浑浓厚,倒更像是某种古老的力量重新复苏。
……
落凰山脉不远处的一座山顶之上,年幼的牧童摘下草帽,笑眯眯地望向山脉深处,座下青牛低头啃食着青草,牛尾不断挥动着,驱赶蝇虫。
牧童轻轻拍了拍牛角:
“太阳下山了,该回去了。”
青牛‘哞哞’叫唤两声,嚼下了最后一口青草,驮着牧童悠哉游哉地往山下去了。
……
西漠无尽荒凉之地,风沙四起,四野不见边际,空气都是干涸的,没有半分水汽,漫漫黄沙,蛰伏于夜色之中,一眼便是危险到极致。
“阿弥陀佛!”
黑暗中,沙哑的声音略显突兀,一老和尚披着破旧的袈裟,盘坐于沙丘之上,抬头望向苍穹。
浑浊的眼中满是不解,而后便又是一抹欣慰与释然,干枯如柴木的双手缓缓合十,保持着一副慈悲之像,身后佛光渐渐收敛,最终坐化于此,后迅速被风沙掩盖。
……
不知何处,万丈高空之中,空间阵阵紊乱,数十上百座空中群岛忽而凭空出现,哪怕是在这夜色之中,也异常光亮,宛如神迹一般,引得无数人大礼参拜。
中心那座最大的岛屿,一处峡谷深处,一青衫男子负手而立,挥手之间,将群岛隐去后,又不知自何处召来一本古籍。
“来自落凰山脉,这种种迹象,果真与古籍记载一般无二,此乃灵世复苏之征兆,灵世气运回归,大世将至!料想,那位所留存的血脉亦该复苏了吧,不知与我族圣子相比,要强上几分呢?”
……
群岛之下的大城,一座古色古香的阁楼之中,美艳倾城的绝代妇人端坐于古铜镜前,略施粉黛后,小心翼翼地打理着发饰,望着镜中绝美的自己,微微笑着,竟有些痴了。
“姑姑,您一个人傻笑什么呢?” 一娇俏少女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双手自然地搭在美妇香肩之上,轻轻地揉捏着,力道恰到好处。 美妇笑容更甚了: “我在想,轻灵未来的夫婿会是何等风采。” “姑姑又在说笑,轻灵才不要什么夫婿,姑姑不是也说男人都是铁石心肠的吗。”少女撇了撇嘴,轻哼道。 就在此时,窗外高空那一闪而没的群岛恰巧落入美妇的眼中。 美妇微微一楞,眸子怔在一处,似在回忆: “四百一十六载未曾相见了,原以为你真就没有心,如今看来,还是有能够触动你的存在呢,那到底是什么,要不要去看看呢…” …… 玄阳帝国皇城,地底数千余丈深之处,无数的奇禽异兽被困于牢笼之中,不住发出嘶鸣之声。 最为中心处,有着一个布满着神秘纹路,庞大无比的血池祭坛。 血池祭坛之上,是一方足有数丈之高的赤色三足两耳巨鼎,古朴意味甚浓,整个鼎铜浇铁铸,看上去厚重无比。 尤其四面更是刻绘饕鬄、穷奇、梼杌、混沌四大凶兽,加之血池当中无以计数的异兽血液,凶煞之气极为强烈。 此刻,一青年男子沐浴在巨鼎当中,任由鲜血冲刷,整个人犹如一尊魔神,闪烁着诡异的红光,散发披肩,眼中尽是癫狂之意。 血池祭坛之外,一中年男子负手而立,眉目之间,霸气外漏,身着明晃晃的皇袍,目光如炬不怒自威,一看便是久居上位。 男子的目光凝聚在巨鼎之上,丝毫不曾移动,忽的,他眼角极速跳动,强烈的不安窜出心头,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右手极速探出,掠过空间,朝着虚空一握。 下一瞬间,巨鼎之内发出一道猛烈的炸裂声响,终究是晚了一步,男子面色铁青,右手虚握,自鼎中拽出一人。 这人手脚皆是被炸得粉碎,五脏六腑都裸露了出来,恐怖的伤势之下,活命都是成了奢望。 “带下去救治,查明祖血失控缘由,若我所料不错,传说是真的,这无尽岁月后,竟还有祖血传承之人,不惜一切代价,将他找出来!”男子眼底的贪婪隐藏于怒气之下,冷声说道,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道黑影,又迅速掩去。 …… 整个灵世轰然而动,惊醒了无数沉睡中的老怪物,他们皆是望着落凰山脉的方向,有的大笑,有的不解,有的目漏贪婪之色,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只是印证着一句话: 灵世复苏,大世将至! …… 青光门中,嗡鸣之声不绝于耳,巨木都是被震出密密麻麻的裂纹,强光逐渐散去,黑雾也渐渐收敛,一眼望去,残肢断骸飘散零落,当真是惨烈无比。 原本由七十二人组成的阵法支离破碎,阵纹支撑不住,迅速溃散,半空之中似有怨灵徘徊,阴冷无比。 原本苏醒过来的六人,如今只剩下那青鳞战甲的男子,其余五人尸身零散,虽仍有盖世之威,却是没了生息,显然是战至了最后一刻,他们手中所持兵器也同样破碎了,但哪怕如此,他们仍旧是尽力将尸身挡在那血眼之前。 七十二将,如今仅余自己一人,不免悲从中来,再看向那黑雾深处那双恍惚的血红大眼,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你败了!”片刻的悲伤过后,青鳞战甲的男子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声如洪钟,憾人心魄,眼前的景象虽然惨烈,却也都是在意料之中。 “人类…”黑雾深处,那血眼中露出一丝厌恶以及罕见的恐惧:“你们当真卑劣,竟引爆同族尸身来阻止本王,但那又如何,本王败了,但那灵世之外,还有本王亿万同族,你当如何自处?” “你败了,你族亦败了…”男子看向青光之门外的苍穹大阵,毫不掩饰自己的向往,曾几何时,他也厮杀于星空之中,只是那段记忆太过遥远了。 紧接着,他又将目光凝聚于轮回涯下的寒潭之中:“这场赌局,灵世胜了…” 血眼的神念顺着男子的目光而下,去往寒潭之下,那里有着一股生机,与曾经的死敌有几分相似,却本同末离: “就凭他?灵世之主血脉罢了,便是数百年前,本王便能将他击杀,更遑论如今!” 看了一眼漂浮于半空中,已全无威胁,摇摇欲坠的血眼,男子怜悯地摇了摇头: “胜不在少君…” “哦?那在何处?” “吾之七十二将,擅战者,不足半数…” “何意?” “七十二将,善阵法者有之,善丹药者有之,善制器者有之……衍算天地,谋古断今者--有之!”男子一字一顿地道。 “衍算天地?谋古断今?果真足够狂妄!”红眼不屑地嘲讽道,然而讽刺意味十足的话语中,却分明的隐藏了一分不安。 男子眼底恢复了平静,掠身向着青光之门外的世界而去:“有些事,你永远不会知晓,沉眠于此吧…” “本王出不去,你亦如此,此地怨灵乃你七十二将之魂所化,你引爆了尸身便想离开?”红眼怒气横冲。 青鳞战甲的男子并未理会,在红眼的惊讶之中,径直冲出青光之门。 红眼不甘于此,它清楚的感受到,这寝殿的力量全然脱离了它的掌控,更何况还有七十二将怨灵在此。 眼见着青光之门缓缓闭合,它用尽了全力,想要学着男子逃离出去,然而数十道只剩残识的怨灵将最后的出口封住了。 不甘的呕吼之声传来,青光之门彻底闭合,参天巨木的树干寸寸崩碎,化为飞灰。 青鳞男子缓缓抬头,看向那苍穹深处,微微躬身: “吾之七十二将,便是身死,亦化身英魂,佑吾灵世!君上,七十二将清风,复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