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喽~梨喽~新鲜的甜梨呦~”

“肥——牛肉咧！”“哪砍点肥牛肉去耶！”

“烤白果——白果！”

“糖~包豌豆包~咧！”

……

乱哄哄的小城尽是人，大街小巷吆喝声此起彼伏。

一个破烂脏不知是乞丐还是渔夫的人行走在街道上，他无视周围鄙视目光躲闪的人，只是一个劲的走，向一个方向走！

周围锦衣玉袍的行人与他完美的相错……相隔……

宛如两个世界般。

突兀的，一声奇怪声音传来。

咕~咕？

怪人脸上有了些波动，虽然斗笠下的黑黄脸蛋儿隐没在阴影里，虽然没人注意到……

他捂住了肚子。

抚摸了一下，他眼角一拉，嘴角抿了抿。

他那遮挡在斗笠里的眼瞳中无奈之色一闪而过，苦笑摇摇头。

“干是饿，还尽是吃物……”

是的，他饿了。

可何止只是饿了！！！

他已经七天滴水未尽了，他已经连续行走了七天，在这寒冷的寒潮之下……

“好心人？”

“也会有吧？”

怪人似笑非笑，轻描淡写的打量一圈，继续走着。

一声低语囔囔在满是吆喝的集市中毫不起眼，如滴水入海，翻不起什么大浪。他继续走着，繁荣小城与他格格不入，一个分隔线，死死把他与周围分隔开来，不知何时才能融合。

可能，永远也不会融合吧。

“后生仔~后生仔！……叫你哪！！”

突然，一个老翁一杆子轻拍打到他身上。

不疼，就是吓一跳。

谁想到会有一人拦住他？

尤其是这个小城？

不过他也不急也不恼，曾经的他早已被生活磨平了他的棱角，听听老翁话语又能耽误几时？

“老丈？”

他微微歪歪头疑惑道。

“去醉仙楼吧，那里在施粥。去晚了可什么都没有了……”

老翁蓑衣斗笠，也是个渔夫。

老翁一语后就不在说话，缓步要离开。

他一笑，道了声谢。

扭头亦离去。

可能他们都是渔夫吧。

一类人。

……

古朴典雅三层高大楼，雕刻精细又精良。房梁顶檐，珍兽卧屋脊。是镇邪、是赐福、是招财、是进宝。正中红楠火神木大牌匾，金大字：醉仙楼！

字体飘逸，如醉中放肆，端是自然自在。

门口圆柱支柱又有一对联：刘伶借问谁家好，李白还言此处佳。

内门再有：入座一杯醉者也，出门一拱歪之呼。

那酒楼侧面偏僻处，长长如长龙。视力好的，到能看到一小厮在掌勺，又一丫鬟在施粥。

熊熊大火，滚滚热浪，香味是米粥，大街小巷满鼻香。正是冬日里的太阳，暖人、暖心、也暖胃。

太多人默默排队，他们安静，他们乖巧，他们可能在祈祷轮到自己还有粥吧。

当然，也有可能在为好心人祈祷赐福吧。

谁知道呢。

怪人已经到了，他随着人群排着队。没人注意到乞丐难民中混了一异类，他没碗，就扯**上一块破布包上头上斗笠，他没筷，随意扒拉两根草根儿。

但，不突兀。

因为这里的人都是这样……

终于到了。

还有粥。

他笑了。

无视肚子咕咕叫，他满怀笑意向前走。

轮到他了。

笑容灿烂。

伸手一摊，‘碗儿’出现。

小丫鬟低头正笑盈盈的施着粥，突然眼前出现一物，有些愣，有些新奇，虽然大多奇怪，见的也多了，但就是好奇。抬头看，见一破烂脏乱不堪蓑衣，眉头微蹙。再看递来人，黝黑脏乱头发下的一抹灿烂笑容，也回以一笑。

“小绿儿哥，去后厨拿个碗来！”

清脆笑声传来。

很轻很脆，述说着小丫鬟年纪烂漫。

一声好嘞，掌勺去了不远处的侧门。

小丫鬟又笑：“你先站出来会儿，给你拿碗了，稍后给你盛儿。”

甜甜声音配上外人偶尔一撇的丝绸衣物，是富家人家院落人。

也是，施的起粥的，也不可能是平常人家。

但他不起身，这个怪人站着不动，依旧递着‘碗’，脸笑着，但很执意。

小丫鬟收起笑意，认真再道：“嗯？你这会影响后面人呐……”

“咦？”

“……是怕粥没了？”

小丫鬟望向了身后，她俏脸一皱，自觉明白了什么。

他点点头，随着小丫鬟的话，但仍执意抬着手。

身后排队的乞丐难民们可不管了，见队伍突然停下，以为不施舍粥了，顿时气急败坏起来，有甚至已经破口大骂。

一阵骚乱将起。

锃~。

一道亮光突起。

人群激昂，人头涌动的情景结束，因为一个脑袋落地了。

是个陌生男子，男子背把宽剑，不见怎么出手，扭头就离去了。

群人撸起袖子的架势结束，一哄而不散，但眼还盯着锅里粥。

小丫鬟如看不见发生的事情般，自顾自开口安慰众人，又低头嗔怒看向他！这个一切起因的罪魁祸首。

只见他依旧笑着，脸上丝毫没有惧怕，依旧撑着碗儿。

小丫鬟无奈，却见他如此镇定，气度也不凡，有些恼怒的心绪也平静下来。

“你放心，后面梁仓大开着呢。不够还有……”

他还是不动。

“好吧好吧，如果真的没了话。醉仙楼剩饭一定还有不少，我承诺一定管你到饱！”

小丫鬟没好气，但还是如此说。

怪人离身了，他站到了一旁。

他不是为难小丫鬟，只是他想赶紧吃完就离开此处，他有种感觉，这里是是非之地，不能久留。

尤其是他。

可……

他没办法，好心的小丫头太难拒绝。

再说？

他有些突兀了……

他的表现，有些突兀了。

见他离开，小丫鬟嫣然一笑。施粥继续，一切还是刚刚那样儿，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只有地上的头颅，染红的地板，很快淹没在人群中。

时间快亦慢。

人来来往往，不觉长长的长龙已然成了短头蛇。眨眼儿间，已黄昏，将要落日。

但他还在站着，那碗儿可是再也等不来了，那小绿儿哥也不知去向。

他站着，想走，但不能。

他不能‘不合群’。

掌勺的已经换成另一小厮，是刚刚来的，好像叫什么小六子，小丫鬟可能与他有矛盾吧，都不跟他句说话儿。

只是苦了他。

咕咕咕。

肚子叫的那个欢。

他只能等待。

为口吃的……真难。

终于，人寥寥无几了。

粥没了。

丫鬟放下手中活儿，不看还在排队的几人，也不看小厮，直接向他走去。

“跟我来。”

“直接跟我去后厨，正好我也累了。”

他不语只是默默跟上。

身后传来哀嚎声，以及小六子与众倒霉蛋儿的此起彼伏一浪更比一浪高的争论声。

……

“到了后厨你别进，身体脏，落入什么东西到饭菜里可不好。”

一边走小丫鬟还边交代着，她轻声细语。而他本来低着头盯着华丽地板奇特纹路的目光缓缓收起，默默跟着又回以微笑。

二人进了偏门，那是一条直挺的小路。

斑斑点点，在夕阳下让人恍惚。

走了一会儿，小丫鬟再次开口。

“到了。”

又扭头。

“三叔！小绿儿哥呢？不是叫拿来个碗儿嘛？”

小丫鬟小手放嘴边儿做喇叭状儿朝里儿大喊起来。

面前有个袅袅炊烟升起的一处院落，现在他们就到了院子里，里面处处大缸大盆，墙上也尽是辣椒干粮等物，又有干柴水井。而远处后面另有几条道路，不知通向哪里。

“呀？柳儿姐儿？怎么来三叔这儿了？那小子就没见影儿！柳儿姐儿定是被他骗了。”

屋里出来个老伯，白大褂，干净、利落。

一看带着一个‘破烂货’，心中已有数。

老伯笑眯眯慈善开口，显得很是热情亲切。

“正好还剩些儿饭剩菜，来！小子自个进屋自己盛吧……”

一招手，就叫人进去。

但怪人站着不动，反而看向小丫鬟。

“柳儿姐饿了吗？三叔给你做点吃的吧。”

“不用不用。”

丫鬟忙摆手，小嘴儿一动一动。

“小姐还等着我回话呢，就不打扰三叔了。”

又对怪人道。

“别看我了，你去吧。好好听三叔的话，他是个好人。”

交代一番，小丫鬟扭头离开。

……

“好了，跟我进屋吧。柳儿姐是个善良人，你真幸运。”

小丫鬟已不见踪影，三叔笑道。

他摇摇头，叹息口气。

见怪人回以笑意，也不在意，扭头自个进了屋。不一会儿出来后，手中却端着一大海碗满满的面条儿。

“后厨哪里有剩饭？这个是自个吃的面条，你就凑活吃吧。”

他接过，一声道谢，蹲墙角呼哧呼哧起来。

他早饿了。

老伯不知是无事可做，还是见物思情，也蹲了下来，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你是富家子弟吧？”

吃的香喷喷人手中不停，不予任何回应。

“战乱？真坏人呐。”

“对了，给你一个忠告，忘记曾经对你最好。”老伯笑哈哈，由蹲改坐，坐到地上歪着头楞楞看着难得一见的太阳，咪咪眼儿。

好一会儿，享受中醒来。

原来怪人已经吃完了，他站起身左右打量着周围，最后锁定了不远处的水井边。

“对，去那洗吧，也可以喝，干净的纯天然灵泉水！”

看着夕阳下怪人的背影，老伯鬼使神差的一声道。

“后厨缺人，要不你留下来吧。”

洗着碗着人一愣，没说话。

“我也老大不小了，你也谨慎、懂事、识大体，最主要的你不也没地方去？”

……

“行。”

老伯露出欣慰笑容……

醉仙楼三楼东北角落一间富丽堂皇小阁室，画百鸟朝凤图，又有牡丹争艳画。小小阁室虽小，仍五脏俱全。

桌上七谍八盘另有数道汤，色香味俱全！

主位坐一人：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簪子，花容月貌，出水芙蓉。

身后又站两丫鬟，亦五官端正无可挑剔。

只是朴素一些。

突然，外面突传来脚步声，紧跟一道甜甜女声响起。

“小姐~。”

“哦？柳儿呀？进来吧。”

燕语莺声入耳，是人间美乐。

那小姐停止进食。身后一丫鬟忙接过自家主子递来西域进供象牙特质精致小筷，放好，跟上。

“小姐，今日施粥以接近尾声。”

恭敬一个特殊礼节，柳儿方才起身禀报。

“我知道了，明天继续。”

又笑笑起身拉住柳儿：“柳儿也辛苦了，一起用膳吧。”

“好呀。”

柳儿笑吟吟。

已坐到小姐旁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