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日照射,残缺的剑身,拖在地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剑影。
鸿门,一号住所。
朱三狐站在窗前,仰望紫黑色天空。
一号住所位置相比浩潇二人所在更为靠西,故天空亮得迟缓了几分。
朱三狐近一年多来研究紫薇星数,对于天人命运相连之说,颇有一些独到的体会和建树。
手边,是上百张密密麻麻的记事,从村长黄盛被杀,一直记录至今。
“黄盛死在麦间小路,降虎门和回春堂同时发难,要求对鸿门进行正义审判,此为其一。”
朱三狐抽出文件,啪的一声拍在了墙上。
“三天后,于周边巡查的吴特使,主动上交希望村村长黄盛的贪污材料,对其进行实名检举揭发,此外其二。”
朱三狐双眼闪着光,又从文件堆中精确地抽出一张,挂在了第一张的左侧。
“然而,如此一来,就不得不提到,在三天之前,也就是黄盛死亡的当日,黄盛、吴特使、以及,我的这位亲爱的二哥,在村务楼相聚。”
第三张文件,落在前两张的下方,正正中中的位置。
“之后的一段时间,朱家,对希望村方向派出两批杀手,一批乃是寻常的武艺人,另一位,则是纳灵二境杀手,两者,死亡地点,均在希望村的附近,相距不过五里。”
“杀手的目标,一个叫程浩的乡下青年,如管家所言,死于第二场刺杀。”朱三狐的手指,慢慢停止在了版上的一处空白。“至此,与家中为敌,程家三口全灭,再无复仇可能。”
“值得一提的是,在常年不产武者的终南山上,此人自称终南山第一高手,并于众目睽睽之下,将聚气境三品的老牌拳手牛头击败。”
“如果记录是同归于尽的话,那么,换句话说,在行刺程浩期间,纳灵二品杀手独眼狼死亡。”
随着朱三狐的自言自语,程浩的名字一旁的实力标注,已经从‘胜于聚气三境’,被其大胆改为了‘疑似纳灵二境’。
“再然后,发现尸骨的时间,是在十五天后……十五天么?”朱三狐敏锐地注意到了关键的地方,‘十五天后’这个时间节点,那便是只能见骨,而无法见人。
“三个月后,记录在册的,希望镇唯一纳灵境高手,刘正封,被人废掉武功,插上木牌,**绑缚于鸿门分部的门前。”
“然而,就在这一天之前,朱家仓库发生火灾,地下密室曝光。刘正封,亦于午间不知所踪。”
“而就在三天之前,周家控告朱家监禁、拐卖年轻孩童,窝藏包庇杀人逃犯。锈迹斑斑的地牢曝光于世间,是为朱家罪状之铁证。”
朱三狐拿出一张密密麻麻几十来个名字的名单,上面,每一人都是经过朱三狐的排除后,可能对朱家实施报复的仇人。
然而,无论朱三狐再审视多少次,哪怕是将一二十年前的人都算上,实力确认达到,甚至只是接近纳灵境的,却是一位也没有。
其中实力最高的,是五年前一位聚气五境的青年村民,因为家中被朱家占了土地,上门质问,而于当天夜里死在刘正封的手下,第二日,脑袋被挂在村门口当街示众。
朱三狐一点也不怀疑这个名单,因为,习惯于欺凌弱者,也恰好符合他对朱家作风的了解。
“所以,让我们确定,复仇者,一定具备与纳灵境高手所匹敌的实力。”朱三狐的双目,慢慢移回到了黑板。“名为程浩,一个记录中的死人,却未必是死人,实力疑似,却未必仅仅是疑似。”
“程浩……窝居终南山上十五年……一位疑似的十八岁纳灵境高手……”朱三狐咬了咬嘴唇——摄人心魂的笑容,如玫瑰般缓缓绽放。
“是人是鬼,我倒都想见见。”
……
次日,刘正封被鸿门处以正义审判,当众凌迟于小镇街市,百姓中,不时传来阵阵的欢呼叫好。
一同被当众审判的,还有朱府三十五口疑似涉案暨对其进行包庇之人员,作为主审的,正是年少离家的二星督察朱三狐。
“大哥、二哥,你看,我当初就说了,让你们少干坏事,你们不听呢!”朱三狐笑笑。“这次,受了点皮肉之苦,便权当给二位长长记性了。”
在两百次鞭刑之后,朱二龙,朱一虎早已是不成人样。
台下,朱家两位夫人,将头皮都磕破了去。
然而,在督察大人的监督下,卫兵的鞭子,该落下的,一鞭都不曾放松。
最后,上台之人,名为朱品全。
“父亲,您可能要多受些苦楚了。”朱三狐笑眯眯的,仿佛在开着一次玩笑。“毕竟,您是一家之主,主犯呐。”
朱品全深深地看了朱三狐一眼,没有言语,默默地走上了刑台。
“朱品全,作恶百姓、窝藏罪犯、数罪并罚,处鞭刑五百,以正民心!”
“朱三狐!你还是人吗!”台下,朱家大夫人再也无法忍耐,冲到了跟前,指着朱三狐的鼻子唾骂。“你的哥哥们当了你的财路,你要折磨便折磨了,可是你的父亲,今年六十有余了呀!”
大夫人唾骂,朱三狐不闪不避,接了个稳妥。
百姓们围观着,无比好奇地关注这间朱家之闹剧将要如何收场。
随后,大夫人被人拽下,朱三狐慢慢抬起头来,肃穆的眼神,直视每一位好奇凝望之人。
“朱家,为恶百姓,是为三狐所不齿。”
他无比平淡地说道,然而,一字一句,无一不是重重打入了众人的心底。
“今日,三狐所恨者,唯不能捉尽天下恶商,是为百姓之公道!”
耳听此言,围观的人群中,那几个富商打扮之人,无一不是下意识地打起了寒战。
“三狐今生入了这鸿门,思鸿门所思,役鸿门所役,虽肝脑涂地,亦是万死而不辞!”
……
人群中,沉默,久久的沉默。
紧跟上来的,是鞭笞声,以及来自富商朱品全的惨叫声。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人们对着臭名昭著的朱品全,却是有些恨不上来了。
鞭子,一次又一次地击打在朱品全的身上,朱三狐,直面老夫,面不动容。
人群中,一个平平无奇的‘担夫’,看到这里之后,挑起货物,转身离去:
“朱家,朱三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