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铁侧身躲开，汉子压低身体横刀扫下盘，楚铁抬腿，汉子再扫另一只脚……
数招下来楚铁驾轻就熟，倒是那汉子气喘吁吁颇为狼狈。
“老三别玩了，赶紧解决了那小子过来帮忙。”先前就曾出声的老大催促道。
攻楚铁的汉子也是有苦说不出，只能抹一把额头再次提刀进攻。
“咦？”见自家兄弟久攻不下，其余四人中有一人抬头望向这边，不禁轻咦一声，然后和大哥打声招呼，便抽身退出战团往楚铁攻来。
随着又一人的加入，刀光瞬间便绵密起来，可楚铁依旧是侧身、抬腿……那几个简单却极为有效的动作。
想来也是，纵使这两人刀法再精妙，出刀再快，难道还能有雪山中的飞石更为刁钻更为隐秘不成？至于速度，那更是云泥之别。
渐渐地，楚铁也品出几分味道，开始能分出心神说话：“人家都伤成那样了，流了那么多血，你们还欺负人家？”
“你这小子懂什么。”出身的是被几人称为老大的男子，他不知何时已经脱离了那边的战团，亦提刀加入了围攻楚铁的队伍。
随着又一人的加入，楚铁也渐渐吃力起来，这样密集的攻击已经不是身手矫健便能躲开的。
汗水渐渐从他脊背、额头、手心窜出，洒在青色的草地上。
啊。
就在此时，一道惨叫声传来，却是没有这三人的围攻，那跌坐在血泊中的张林抓住机会砍掉了一人的臂膀。
眼见自己兄弟被人砍了胳膊，自己这边却是久攻不下，为首一人打一声呼哨，五人齐齐掠入树林消失不见。
楚铁顾不上额头的汗珠，快步走到张林身前。先是在自己衣服上撕下几条布片扎在断腿上，然后才出声询问道：“大叔，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欺负你？”
张林满是血污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沙哑着说道：“谢谢”。
楚铁腼腆的挠挠头，脸上满是拘谨的笑容。
“你从哪来？”张林明明受了重伤，却毫不在意，居然还有闲心和楚铁攀谈起来。
一方是涉世未深心思单纯的少年，一方是临危不惧谈笑风生的武者，二人很快便熟络起来，从斜阳高挂直至暮色低垂。
若不是去而复返守在二人不远处的五个大汉，和林间不知何时燃起的篝火打乱思绪，只怕两人真有可能彻夜长谈。
张林看一眼不远处的火光，眉头紧锁起来。
良久之后，张林道：“我们也生起火来吧，有点凉了。”
“好的大叔。”楚铁应的干脆，但马上便犯难起来，虽然身处桦树林不该愁木材，可环顾四周只有笔直生长的树干，却没有散落的树枝。
“笨啊，没有就砍啊。”那五人中的老大不知何时出现在数米开外，手中拿着一只烤的喷香的肥鸡，一边大口大口吃着，一边调侃起楚铁来。
“李大，你还敢回来？”张林低沉着说道。
那李大兀自啃着肉，几大口下肚以后才说道：“行了张林，你别咋呼了，就你这样，还能那我怎么着？至于这小子，我看***是在哪只学了一招半式身法的空架子。”
不愧是老江湖，仅用了这么点时间便把楚铁的底细摸了个清清楚楚。
“要不试试？看我能不能拼死你们弟兄五个。”张林眯着眼睛，杀机毫不掩饰。
许是摸不清张林的底细，李大也不逞强，只是说了一句“我等你明天流干血，看你还有没有本事从下面回来拼死我们兄弟。”后就扬长而去。
“砍树，用这个。”李大走后，张林的声音有所缓和，却也不似方才轻松。
看着张林扔过来的钢刀，楚铁哦了一声捡起，然后软绵绵地往身边一颗桦树上砍去。
就在此时，他忽然听到有破空声从身后传来，下意识的闪躲。
“你那是砍树呢还是弹棉花？”张林似乎很是不快，言语中充满责备。
楚铁闻言，再一次举起钢刀使尽力气砍去，却又一道破空声传来，这一次他连躲都来不及。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打在手肘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继续砍，不要躲。”
也不知张林怎么了，从李大一走便像换了个人似的，不光逼着楚铁砍树，还每每在他落刀的关键时候用石子击打着浑身各个关节。
楚铁自然是又委屈又不忿，几度想丢了刀好好质问张林一番。可一想到对方的惨状，就算是天大的委屈也似乎无足轻重起来，只能一边忍受张林的责骂，一边挥刀砍树。
如此一直持续到黎明。无尽黑暗终于在一夜狂欢之后准备褪去，可又似不甘心般使出了最后的力气，笼罩天地的黑越发浓郁了几分。
东边天空上一点光芒偷偷出现，好像大战伊始探路的斥候，只要发现敌人露出哪怕一丝破绽，便会吹响进攻的号角。
埋头砍树的楚铁许久未见张林再投来暗器，不禁偷偷回头观望。
“别看了，我快要死了。”张林的声音再没有严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然。
楚铁这才发现张林脸上早已没了一丝血气，甚至鼻尖和下巴泛起点点诡异的紫青色。
不等他开口说话，张林忽然提高了音调，说道：“真是个废物，砍了一夜，我都要冻死了还没砍到一棵。”然后招了招手示意楚铁过来。
“休息一会接着砍，记住刚才的感觉。”张林回头看一眼远处的篝火，继续小声说道：“一会别声张，你虽然身法极好，却没有进攻手段。时间有限，我也只能指点你这一招了，但结合你的身法，只要别慌张，打败那几个杂鱼应该还不成问题。”
“我怀里有些散碎银两，你拿着它去梁城找一个叫张六子的人，让他用这钱讨一房媳妇好好生活。”
“你这孩子心底太善良，以后出去切勿和别人说起自己的身世，也别说你是雪山上下来的。”
说完这些，张林一双虎目渐渐闭上，再没了声息。这还是楚铁第一次直面生死，仓促间竟不知应该做什么，只能偷偷抹了一把眼泪，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张林身上。
顿了顿，还是依他所言砍树去了。
约过了一刻钟，远处的李大喊醒几个兄弟。短暂的休整过后，他们一边说着各种污言秽语挑衅张林，一边慢慢挪着步子，往这边行来。
楚铁虽然心中五味杂陈，但依旧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边努力回味张林先前的教导，一边挥刀砰砰砍在桦树干上。
旋腰，沉肩，压肘，用腰腹发力，以肩带肘……
当啷一声，楚铁手中的钢刀再也经受不住摧残断做两截。
已经行至近前的李大双目一紧，豁然明白了张林一夜折腾的目的。
要知道钢刀乃是兵器，是为杀人而生。虽然世世代代的人们都在其身上投入数不尽的精力，可人和树到底不同。
先前楚铁不会用刀，所以一刀一刀砍在树上就连连树皮都砍不穿。
可谁想到，仅一夜过去，他居然就能一击震断钢刀。
其中意味或许他自己不知道，可哪能瞒过老江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