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安立于废墟之间，整颗心像是被一寸寸撕裂。

他早就预料穆家村会是这般的景象，可亲眼目睹，仍旧难过的不能自已。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独轮车碾过碎砾的“吱呀”声。

一个推着独轮车的男人缓缓走近，车上载着些食物和酒坛。

“又偷懒不干活是不是？”他嘴里嘟囔着，抬头瞬间，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

他扔下独轮车，转身就逃。

“嗤！”

一柄飞剑悄无声息地悬停在他的眉心。

男人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仙、仙人饶命！仙人饶命啊！”

陆长安并未现身，只有冰冷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留你一条命，回去告诉青牛村的人，不想死，就立刻滚出村子。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后，不论妇孺老幼……一概诛绝！”

“是、是！小的明白！”

“滚。”

那人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片废墟。

陆长安背靠残垣，穆家村众人一张张鲜活的面容在眼前浮现又破碎。

“穆老，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不多时，村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方才那送饭之人去而复返，带领十几名手持兵器和弓箭的壮汉杀了回来。

“我刚才真看见他了！就在那儿！”他指着陆长安先前藏身之处，急声喊道。

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手中厚背砍刀一扬，厉声吼道：“藏头露尾的龟孙子！给爷爷滚出来受死！”

断墙后，陆长安冰冷的声音传来：

“今日，便拿你祭剑。”

“嗤”的一声轻响，白芒转瞬即逝。

那大汉脸色一变，身形立时瘫软下去，汩汩的鲜血自他喉间喷涌而出。

“啊！”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惊恐如瘟疫瞬间蔓延。

送饭人手脚冰凉，浑身颤抖，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陆长安依旧没有现身，声音却再次钻入每个人耳中：“回去告诉青牛村，不想死的，立刻离开。三天后，不管男女老幼，一并诛之！”

“是是是！”

众人如蒙大赦，争先恐后地向村外逃去。

那送饭人也混在人群中拼命奔跑。

“嗤！”

那柄飞剑再次悬停在他的眉间。

“你，不能走。”

他欲张口求饶，可飞剑没有给他第二次机会。

剑光掠过，头颅如西瓜般轰然爆裂，红白之物四散飞溅。

陆长安坐在瓦砾之间，一股莫名的寒意涌上心头。

天道何其不公，他不过修炼了短短月余，只窥得一丝仙道门径，力量竟已如此悬殊。

“凡人如蝼蚁，仙道如青天。”

凡人之躯，在仙术面前简直脆弱得不堪一击，此刻，他终于对这句话有了刻骨的认知。这悬殊的力量带来的，岂止是恐惧，更是一种明悟。

至此，他道心深处的最后一丝杂念被彻底斩去。

唯有绝对的力量，方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三天之期，是他给青牛村最后的时间。

他悄然隐入村中树冠之中，如一头蛰伏的猎豹，冷静地注视着青牛村的一举一动。

村民开始拖家带口，如逃难的流民般涌出村落。原本人声鼎沸的青牛村，一日之内便冷清大半。

三日之后……

村子静悄悄的，静的可怕，甚至有些诡异，如同巨兽张开的深渊巨口，等待着吞噬一切闯入者。

直到第四天，陆长安始终没有现身。

“当……”

随着一声钟响，万籁俱寂的青牛村，终于有了动静。

柴垛深处传来窸窣碎响，地面竟被悄然推开几扇隐蔽的木板。

短短一炷香内，超过两百名精壮汉子从各处现身。他们手持钢刀，身背劲弓，显然早有准备。

就连那些“逃难”出村的村民，此刻也如鬼魅般从村子四门悄然掩杀回来。

结果，却扑了个空。

“少主，那小子怕只是虚张声势！”有人按捺不住，高声嗤笑道。

牛大刚负手立于祠堂前，目光阴沉地扫过众人：“黑虎村特使尚在村中，都给我打起精神，不可有半分松懈！”

“是！”

“大家辛苦，先分批回去休息，轮值守夜。”

“是！”

暗处，陆长安眼中寒光乍现。

入夜……

斑驳的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映在他冷峻的脸上，那双眸子里，复仇的火焰终于彻底燃起。

此时，房门一开，牛大刚走出房间，在他的身边站着一名女子。

当看清她脸庞的刹那，陆长安立时有些失神。

此人生得花容玉貌，正是那个曾在篝火旁，面带羞涩的将一方绣着并蒂莲丝帕塞在他手中的姑娘——穆云娘！

陆长安猛地心下一滞，瞬间感觉呼吸有些困难。

“怎么是她？”

看牛大刚那恭敬中带着畏惧的神态，想必就是其口中的黑虎村特使了。

就在这时，穆云娘似乎有所察觉，清冷的目光倏地投向古树方向。

她的面容依旧美丽，却褪去了曾经的羞赧，覆上了一层生人勿近的冰霜。

陆长安屏住呼吸，将周身气息收敛。

当夜，月黑风高。

巡夜值守打着哈欠，走到村边角落。

刚要解开裤带，一道微不可查的白芒自他身后阴影身前闪过。

他身体一僵，喉咙处出现一道细密的血线，连一声闷哼都未能发出。

陆长安如鬼魅一般出没，步履所至，死亡便如影随形。

青牛村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如同断线的风筝，摇摇坠地。

房间里，烛影闪烁。

穆云娘猛地站起，她嗅了嗅空气中的血腥味，脸色微沉：“他来了。而且，已经动手。”

“我这就派人把他抓来！”牛大刚厉声说道。

一时间，村庄顿时喧嚣起来。鸡鸣狗吠，人影幢幢。

光影交错之间，那柄神出鬼没的飞剑如同索命的幽灵，总是出其不意地带走一条性命。

惨叫声此起彼伏，更加重了众人的恐惧。

“妖怪！他是妖怪啊！”有人精神崩溃，丢下武器就想往村外跑。

“嗤！”

剑光掠过，逃跑者扑倒在地。

陆长安如同融入了夜色的鬼魅，不断变换位置。他不再说话，只用冰冷的杀戮诉说自己的存在。

牛大刚身边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但人人自危，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死了许多人，他们连对手的影子都没看到。

穆云娘一直冷静地观察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对泛着绿光的短刺。

突然，她手腕一抖，一枚短刺化作绿芒，射向祠堂屋顶的阴影处。

“叮！”

一声脆响，陆长安的飞剑被短刺精准地磕飞。

“找到他了！”牛大刚精神一振，怒吼道，“放箭！”

数十支箭矢呼啸着射向屋顶。

陆长安身影一晃，如灵猫一般从屋顶掠下，箭矢尽数落空。

他看了一眼穆云娘，眼神复杂难明。

她能准确捕捉到飞剑的轨迹，其实力，绝非普通武者。

“放箭！不要让他跑了！”牛大刚咆哮着，指挥手下连续放箭。

面对漫天的箭矢，就算陆长安的身法诡异，可毕竟只是初入门径，此时竟有些难以应付。

他灵光一闪，不再执着于躲避，身形猛地一突，直接窜入人群之中。

混迹在人群之中，弓箭手担心伤到自己人，束手束脚不敢射箭。

陆长安身在人群之中，飞剑环绕自身，攻防兼备，白芒闪出，接连有人倒下。

穆云娘数次出手，她的短刺诡异刁钻，几次都险些击中陆长安。

牛大刚看着自己人一个个倒下，立时对弓箭手下令：“射箭！”

居高临下的弓箭手尽皆面露难色，“我们自己人怎么办？”

“给我放箭！”

箭矢再次密密麻麻的飞来，陆长安怎么也想不到牛大刚竟这般的果决，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凭借着神鬼难测的身法，脱离人群。

一时间，数十人被自己人射死、射伤。

黎明前的黑暗降临，陆长安的身形再一次不知所踪。

青牛村的人全都如履薄冰，人人自危。

白芒闪现，血光冲天。

等天亮时，村中横七竖八的尸体令人触目惊心。

村民再无斗志，全都躲了起来，不敢现身。

牛大刚如同一只愤怒的野兽，气急败坏地嘶声大喊：“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

陆长安从一片断墙后缓缓走出：“告诉我，囡囡在哪儿？”

“哈哈哈，你永远也见不到她了！”牛大刚举起断头刀就冲了上来。

陆长安剑指一挥，飞剑“嗡”的一声轻鸣，直取牛大刚咽喉。

速度比之前更迅捷！

“铛！”

断头刀应声而断！飞剑去势不减，瞬间洞穿了牛大刚的咽喉。

牛大刚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陆长安，捂着喷血的脖子，嗬嗬几声，重重倒地。

陆长安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穆云娘的身上。

飞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悬停在两人之间，剑尖微微颤动，指向她。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晨风吹过，带起一丝血腥气息，也吹动了穆云娘额前的碎发。

“为什么？”陆长安开口，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穆云娘看着眼前这个浑身煞气却眼神痛苦的少年，沉默片刻，缓缓放下手中短刺。

那双曾经含羞带怯的眸子，如今只剩下冰冷的沉寂。

“为了活着。”她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陆长安心上，“我现在明白一个道理，要么成为猎人，要么成为猎物，没有第三种选择。”

陆长安喉结滚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最终只是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囡囡呢？”

“她和村里的其他女子一样，卖给了人牙子，我也不知道去向。”

陆长安瞬间失神。

恰在此时！

一道绿光迎面袭来！快如闪电，直取陆长安面门！

陆长安瞳孔骤缩，飞剑本能地回防。

“叮！”

金铁交鸣之声刺耳，绿芒被勉强挡开。

穆云娘一击不成，双手一扬，幽幽绿雾陡然散落，身影已后撤三丈。

“你果然还是心软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浅笑，“我不得不跟你说一句，情感……永远是修行者最大的弱点。”

陆长安双拳紧握，只觉胸中气血不畅，立时明白是中毒的迹象。

他怒视眼前的女子，咬牙切除道：“你不是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