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丹祸
两名刑律堂弟子的手如同铁钳,一左一右扣住陆长安的肩膀,灵力透体而入,瞬间让他半边身子麻痹,提不起半分力气。
“你们干什么?凭什么抓人!”云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柳眉倒竖将手中那柄铁剑又提了起来。
为首执事面无表情,目光锐利如鹰,扫过云泥,最后落在陆长安脸上,冷声道:“凭他来历不明的大量丹药。丹鼎峰近日上报,库房失窃一批回血丹和碧灵丹。此人不过刚入门的外门弟子,哪来的这么多的回血丹和碧灵丹?其来源不可疑吗?”
他话音一顿,声音更沉:“陆长安,你涉嫌盗窃丹鼎峰丹药,跟我等回刑律堂接受调查!”
“胡说八道!”云泥气得小脸通红,“事情还没有搞清楚,你们凭什么抓人?!”
“到了刑律堂就搞清楚了!”方脸执事嘴角勾起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云泥师妹,我知道他是你带上山的,但护短也要有个限度。你当刑律堂是摆设吗?”
“你……”云泥还要争辩,却被陆长安制止。
陆长安心念电转,他深知这青铜鼎的秘密远比丹药本身骇人,一旦暴露,怀璧其罪,下场比盗窃丹药惨烈百倍。
眼下,对方只是怀疑丹药来历,罪不至死。
他深吸一口气,迎上刑律堂执事的目光,不卑不亢道:“师兄,我确实在尝试炼制丹药。所用材料,皆是灵植园日常剔除的斑斓草与蓝茵草废苗,此事许多同门皆可作证。弟子不知丹鼎峰失窃之事,更无胆量行窃。这些丹药,确是弟子一点一点试炼出来的。”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吗?”方脸执事冷哼一声,道:“你现在就给我当场炼丹,若能成丹,我即刻放人!若不然,你知道下场。”
他深知炼制丹药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况且,这外门弟子根本就没有踏入丹道,如何能炼丹?
“且慢!”
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众人回头,见云瑶快步走了过来。
她虽面色依旧苍白,气息尚未完全平复,但身姿挺拔如青松,目光清冽,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执事。”云瑶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你仅凭丹鼎峰一面之词与猜测便来拿人,是否过于武断?刑律堂行事,何时如此不重证据?”
陈执事见到云瑶,脸色稍缓,但语气依旧强硬:“云瑶师妹,此事关乎宗门法度,非人情可徇。至于证据……”他目光扫过陆长安腰间,“此子身上丹药来源不明,便是最大的疑点!”
云瑶目光平静无波,却似能穿透人心,“陈执事指控陆师弟盗窃,可有人亲眼见他潜入丹鼎峰?可曾在他住处搜出丹鼎峰炼制的丹药?若无实证,仅因他拥有丹药且出身灵植园便定罪,岂非寒了所有勤勉外门弟子的心?”
她顿了顿,声音清越:“况且,陆师弟这些时日就没有离开过灵植园,去都没去过丹鼎峰,如何盗取丹药?陆师弟所言以废苗炼丹,这并非绝无可能。”
“上古时期,草木皆可为药,返璞归真方是丹道至理。或许陆师弟于炼丹一道,确有几分不为人知的天赋或机缘,此乃宗门之幸,岂能因我等见识浅薄而扼杀?你等担待得起?”
陈执事脸色变得难看,一时语塞。
周围还未散去的弟子也纷纷低声议论起来,看向陆长安的目光少了几分怀疑,多了几分好奇。
“云瑶师姐说得在理,不能因为人家丹药多就说是偷的吧?”
“就是,万一陆师兄真是个被埋没的炼丹天才呢?”
“丹鼎峰自己丢了东西,就拿我们外门弟子顶缸吗?”
陈执事脸色变幻,他确实没有直接证据。
原本以为抓个无权无势的外门弟子手了结此事,没想到云瑶会如此强硬地出面维护,言辞更是犀利,不由有些愤懑。
“云瑶师妹,即便如你所说,此事也需调查清楚。”陈执事语气坚定,“还是那句话,他若能当场炼出丹药,我自会还他清白,要么说明丹药来历,若不然……你们谁阻拦也没有用!”
陈执事厉声道:“带回刑律堂仔细审讯!带走!”
云瑶上前一步,挡在陆长安与执法弟子之间,声音清冷如霜:“陈执事,调查可以,我们有权陪同前往,以免有人滥用私刑,屈打成招。”
最后几个字,云瑶说得极重,目光如剑,直刺陈执事心坎。
陈执事眼角狠狠一跳,感受到云瑶毫不退让的决心,又瞥了一眼周围越聚越多的弟子,深吸一口气,压住怒火,道:“好!云瑶师妹既然不放心,便请一同前来!”
刑律堂那扇镌刻着狰狞异兽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开启,如同巨兽张开噬人的大口。
陆长安被带去审问,并为他准备了丹炉要他当面炼制丹药。
面对“当众炼丹以证清白”的要求,陆长安垂首沉默。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每一息都如同重锤敲在云泥和云瑶的心上。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掠过满脸焦灼的云泥,与神色凝重的云瑶,那双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难以言说的愧疚与决绝。
“对不起,我不会炼丹。”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云泥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云瑶的眉头也深深蹙起。
“人赃并获,且无法自证!”最终,刑律堂降下裁决:“外门弟子陆长安,身怀大量来历不明丹药,且无法澄清来源,盗窃之嫌重大。即日起,褫夺弟子身份,罚往矿场服刑一年,刑满之后,驱逐出碧游宫,永不得踏入山门半步!”
裁决声如金铁交鸣,回荡在大殿之中。
云泥不相信陆长安会偷盗,便多次前往丹鼎峰,可每次都被挡在门外。
这一年,对陆长安而言,是身体与心境的淬炼。
矿场深处,暗无天日。
只有矿镐撞击石壁的刺耳声响,即便是睡觉时,那敲击的声音依旧在耳边回荡。
白日,他拖着沉重的镣铐,在监工的呵斥下开采矿石。
夜晚,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简陋的囚室,便借着石缝中透入的微光,小心翼翼地摊开那本《神农百草经》。
他有时会想起家中的妹妹,自己被关押的这一年,妹妹该如何生活?
从云瑶口中得知,云泥每月都会往梨花村寄一些粮食,他这才安心。他紧紧攥住了拳,将这份超越同门之谊的深重恩情,牢牢刻进了骨子里。
与此同时,云泥从未放弃。
她不再硬闯丹鼎峰,而是频繁出没灵植园,暗中核对历年药草出入的账目。
这一年内,云泥奔波于药园和丹鼎峰之间,终于拿到丹鼎峰作假的证据
证据在手,她直闯师尊宫殿,将账册呈上,语气因激动而微颤:
“师尊明鉴!丹鼎峰今年从灵植园支取的药草数量,与他们上报炼成的丹药数目完全吻合!他们所谓的‘丹药失窃’,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纯粹的诬陷!”
真相虽得以揭露,但宗门铁律如山。云泥擅自窥探一峰核心机密,其行为虽情有可原,但宗门规矩却不容。
最终,宗门对云泥的判决亦下:
“弟子云泥,虽查明真相,但行为僭越,私窥机密,触犯门规。即日起,罚入思过崖面壁十年,静思己过。”
当云泥被带往那座终年寒风凛冽的孤崖时,她回首望了一眼矿场的方向,心中并无悔恨,只有一片澄澈。
她将在这十年的静寂中,磨砺己身,等待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陆长安得以提前释放,他在思过崖前枯坐三天,而后被驱逐出了碧游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