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绷着脸憋笑，半天没说出话来。

男人自我陶醉的继续来回弹跳着，不一会儿停下了，大概是累了，双手一摊:“别看不起人呀，我很强的，尿全滋我自己身上了，好歹打一架吧。”

少年也是佩服他，这种地方碰到一个背后捅自己刀子的人，不管人家是出于什么原因，想想就该后怕才对。结果这人还在这里自说自话，简直没心没肺。

要是换了自己，直接冲上去把人打个半条命都没了再说。

“唉，可怜我这件新衣服了，还没穿几天呢，你就给我来这么一出。真是的……你别说，这衣服还贵着呢，抵我两个月饭钱……从那云锦记那里买来的呢……”大块头嘟囔着，低头看衣服，惋惜得不得了，嘴还不由自主的噘了起来。

“哈哈哈……抱歉，实在是不好意思，以后有机会还你一件……”少年觉得这人也太好笑了吧，这人比自己还高一个头，壮出一圈，结果比村里买菜的王婶还啰嗦。

“算了算了，估计你就是那个叫什么什么且啥的吧，我叫洪绍于，今天真是倒了大霉了……跟我来吧。”洪绍于一个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冲冥且招了招手。

怪不得这人不设个防，还和自己聊天，看来那个平时不靠谱的小老头给自己铺了路的。

少年一瞬间觉得有靠山的感觉真好……

他跟着洪绍于在林子里走了起来，但始终不想和这傻大个说太多话，他一说话傻大个就不由自主靠近自己，浑然忘记自己一身尿骚味。但毕竟不熟，而且自己是肇事者，少年也没直接嘴贱喊人滚远点。

但是洪绍于的名字倒是让少年觉得好奇，他随口一问:“你这名字蛮有趣，有什么含义吗。”

“哈哈。是吧？”洪绍于几乎是娇憨一笑，“我喜欢吃红烧鱼，哈哈哈，所以就给自己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少年没再往问了。洪绍于说的是自己给自己取了名字。那看来他也和自己一样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但与此同时，少年也加强了戒备心。一个外貌特征如此异域化的人，不会无缘无故跨越鹿吴山那道天堑来到一个如此偏远的地方。更何况，外界对于极北之地以及极夜的可怕传闻极多，多少人绕着路走。

他卡住话头，不再继续问了。

洪绍于眼睛一直平视前方，静默些许，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轻笑，又自顾自说:“红烧鱼真的很好吃，真的。我吃的第一道皇城菜就是红烧鱼。”

“如果先吃过清蒸鲈鱼，我是不是会叫秦镇卢与，啊？哈哈哈哈。”洪绍于爽朗一笑，豁达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树林里，以一种绝对的力量唤醒树林里那些幼小的生灵去面对残酷的一天。

天快亮了，少年不说话，只平静的盯着洪绍于的背影。

他大概是真的很豁达，很潇洒。明天是否到来，对他大概不重要。

“你叫什么？说了这么久，我都忘记问你名字了。虽然之前听过，但我记性不是很好。”洪绍于回头看看了少年，不好意思的恼了挠头。

“冥且。”

“噢噢噢。”

“你是哪的人？”冥且看着洪绍于那一头卷曲的头发问到。那几乎占领了整个下巴的浓密胡子，和一双永远明亮而深邃的绿色眼瞳……这样貌实在是太少见。

“不是人族。”洪绍于的语调相较之前平静得异常，带着难以捉摸的情绪。

冥且想问他是人族的东南西北哪方的，结果他却回答是说自己不是人族?

看来洪绍于对于种族敏感。而这么像人的外表，无论如何都是和复类挂钩了。复类也就是两族杂交的小种族，人鱼或者蛇龟一类。

冥且不再追问，他身边除了极北大先知阅历极其丰富以外，没有什么有故事的人。

每人都有过去，但不是每个人都会背负过去。

不知不觉，高大的树木已经变成了较为低矮的灌木。

“欸，兄弟，到了！”洪绍于的瞳孔亮了起来，应该是看到自己的住处里

“哈哈哈，我得洗个澡了，再好好睡个觉了。”

“好。”冥且看见面前出现一天隐秘的小路松了一口气，下一秒，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的洪绍于一手扫开小前遮挡的树叶，把冥且一把推了下去。

路又陡又滑。

“啊啊啊，等等！”

冥且猝不及防，被推了下去，两条腿本能的慌乱倒腾着，一路小跑到下方，眼前视野逐渐开阔，碍眼林木渐渐消失。

他被莫明其妙推了一把，还被挂了几下，心中无名火起。连面前出现的蜿蜒小溪，其旁一座典雅且颇有格局的飞檐木屋他都无心欣赏。那小巧的方窗，玲珑的秋千，精美的石桌冥且通通看不见。

他做事三思后行，像洪绍于这样莽撞，指不定把自己玩死。万一前面是万丈深渊呢，他越想越生气，就站在原地等着找洪绍于。

“我来了，闪开闪开。”

冥且顾着生气原地站着没动，忘了躲避。

“咚”的一声，洪绍于撞在冥且身上。

冥且面门朝下陷到了泥地里，洪绍于的屁股则被柔软的湿泥层层包围了。好一个风水轮流转。

他趴在泥地里半天没反应，身旁的洪绍于大气不敢喘。

“那个……对不起呀，你别生气啊，我等了一会儿，以为你已经躲开了……”洪绍于手脚并用爬到冥且旁边，无辜的大眼睛眨呀眨，还撅着屁股拍了拍冥且一半陷在泥地里的肩膀。

冥且突然一骨碌爬起来，大骂:“你他妈有病是吧！你推老子干什么。”

洪绍于看着冥且全是泥巴的脸本来想笑的，但他现在趴在地上被臭骂一顿，还挺委屈。

其实那条路洪绍于第一次走的时候走得慢了些，就一整个人直接向前摔去，越是试探着走摔得越惨。有一次他摔倒的时候，手掌朝下被尖木狠狠刺入，不少小石头也钻入皮肉之内，牙齿隔着血肉被地面震得生疼。

所以走得快是最安全的。

“对不起啊，那个，我……不是故意的……走快些比较安全。”洪绍于一个高壮大汉，窝在地上，着实有些抱歉。

冥且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本来也是个村里祸害，混混一个，有仇必报。

他想洪绍于现在跳起来就和他打一架。但这么个大男人，又高又壮，蹲在地上道歉，冥且是有气也撒不出来了，但他那张学了泼妇骂街精髓的烂嘴就是不啐一句不舒服。

“废物，狗娘养的。”

轻飘飘的一句，只见洪绍于瞳孔一震，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瞪着冥且。

是个男人被叫废物都会被激怒，冥且一点也不意外。但既然洪绍于生气了，那打一架冥且也不怕。

洪绍于就一直瞪着他，眼里有愤怒，不甘甚至带着幽怨以及冥且看不懂的情绪在里面。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这可冥且把瞪恼了，这眼神太让他不舒服了。

于是，小嘴一欠，又是一句:“废物。”

话音刚落，一拳呼啸而至，冥且感觉到脸庞有一阵劲风袭来时，重重的一拳已经落在了脸上。皮肉火辣辣的疼，唇齿之间溢满了血腥味道。

这猝不及防的一拳把冥且整个人掀翻在地。

“我c你大爷！”冥且一声咆哮，反应过来后，几乎是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抬起一脚踢在洪绍于的肚子上，踢得又准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