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朝隆兴二十七年正月廿一日夜,帝都永安城观天监一封奏章,直入九重天:帝国西南有紫气东来,疑似圣人降世。然,内阁留中不发。
大顺朝云中府清泉县西南城区。
“嘡…嘡…。”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半夜三更,清泉县南大街上,寒风呼啸,两个更夫一个提着灯笼,一个敲着锣,腰间都别着敲锣的棍子,正在唠着磕。
两人缩着身子,身形精瘦,虽然穿着棉袄,但仍然挡不住后半夜刺骨的寒风,身子较弱的老宋一直哆嗦着。
突然,其中一个面容黑黝黝的光头中年人拿敲锣的棍子捅了捅另一个看着更结实一点,有着花白胡子的中年人。
“老宋,大晚上也没人看咱,走了这么久我都走累了,要不咱俩先把锣放下歇会?”
说着还真的走到了巷道边,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宋,还真别说这干草地坐上去还挺舒服。”
老老汤拍了拍边上的草地邀请老宋过来坐着。“老宋,来这坐会。”
老宋依言走了过去。
老宋老汤两人,从小一起玩泥巴,同穿一条裤子,还一起进了一年的私塾。后来更是一同去九边参军,打过异族。
都说男人的关系有四大铁,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一起分过脏,一起女票过女昌。
两人算是同门师兄弟,也是能将后背交给对方的战友,关系很好。
看着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老兄弟,就着月光还能看出来老兄弟须发花白,这怎会是一个30多岁中年人,老汤心头有点发堵,忍不住虎目微微发红。
想起了当年战场上老宋替他挡了一刀,救了他一命。但就是那一刀伤了老宋的元气,让老宋不得不提前退役。老汤是个重情义的汉子,也一起退了。
“老宋,不是我说你,你家大郎如今倒是出息了,每月都给你一笔孝敬银子,你怎么还干这苦活累活,你这身子也熬不住啊。”
老汤趁着老宋没注意偷偷地抹了抹眼睛。
见到老宋坐正了,忙露出笑来,笑着调侃道。
“老宋,你不厚道呀,你家大郎下月娶亲这么大事都没和老兄弟我吱个声呀。”
老宋听到耳朵里,心里面乐极了。
“老汤,不是不告诉你,大郎也是月初才告诉家里面。这些天老哥我就忙着张罗新屋了。这不忙完了,就准备和请老兄弟们一起喝酒么,哈哈。”
老宋爽朗的笑着回答。
“听说新妇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娘家可是天南府段家呀,你们老宋家一定是祖坟冒青烟了”
“老祖宗在上,大郎前些年就进了抚民司衙门当差,正巧段家的丫头在抚民司管着后勤。这不待一起时间长了就看对眼了,嘿嘿”
……
两人喝了点酒,唠了有半个时辰,身子也暖和起来,一路上倒是互相吹着牛皮。
便起身重新开始打起锣来,这是今天晚上的最后一更锣,打完了两人都会回到自家暖和房子里面美滋滋睡觉。
很快,两人来到了柳巷,过了这巷子就是他们打更路线的终点。
柳巷的巷道上枯草格外的厚,走在上面一点都不硌脚,很舒服。
两人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们身前不远的地上突然出现一摊潮湿的水渍。
老汤恰巧踏了上去。
一道阴冷的风迅猛袭来,让老宋打了个哆嗦。
“老汤,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点怪呀。”
赵正家小屋的院子外面,老宋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灌了两大口,才觉得身体暖和一点,正准备继续在老兄弟面前出着风头。
“啧啧啧,大郎有孝心,每个月都让衙门给家里送银子。我也老了,就盼着早点抱上大胖孙子,入了土也能给老祖宗个交代。他是个有福气的,要不怎么说抚民司的大人们就看中他了。县里那么多大户人家的公子小姐也没进去呀,咕噜咕噜,...招进去了...”
老宋隐约间好像听到,“咚!”的一声。
逻声戛然而止。
“呃,老汤,还是这老烧酒够劲,呃,刚才没喝完,还剩下半葫芦,要不要来点?”
半天没听到老伙计的回答,老宋酒劲一下子就醒了。额头上冒着好大的汗滴。
他用拿着酒葫芦的右手背抹了抹脸,有些慌张地东张西望着。可惜四周不知何时变得一片漆黑,极其安静,半夜常有的狗叫声也一点都没了,老汤的身影也不见了。
两人唯一的灯笼是老汤拿着的,现在一片漆黑也没个亮光,情况诡异,老汤估计凶多吉少。
虽然是三更天,但是月亮透过云层还是能撒下一点光的。不可能现在这样,四周一片漆黑。
在这条街道打了一辈子的更的老宋哪里见过这么诡异的事情。不过好歹也是经历过风雨的人,哪里不知道自己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一想到这,老宋里面马上就有了想法:赶紧跑,说不定还能跑掉。儿子宋仁投好像说过碰到这玩意普通人是能跑就跑的。
一想到儿子,就想起来了今年春节儿子宋仁投送了一个什么六丁六甲符来着,说是府城的大师开过光的,遇到危险可以把符纸撕碎,能保命。要不拿出来试试。
老宋心里稍平,从胸口袋子里掏出一张有点泛黄的符纸,一把撕碎。
瞬间,符纸被激发,这一刻,符纸化成了光。接着,身处其中的老宋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一股力量,只觉得身上的寒意一下子被驱散了,接着全身外笼罩着一个光质甲胄。眼前一下子就明亮起来了。
老宋此时前所未有的清明,能够清楚的看到周围的环境,就在自己后方不远处,老汤仰躺在地,身上趴着一个黑影,灯笼也摔在一边。
老宋看到黑影的时候,就知道老汤已经凶多吉少了,心底里的愤怒像火一样喷出来,黑影也抬起来头看着老宋,猩红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老宋,顿时将怒火浇灭大半,老宋很清楚,鬼物不是普通人能对付的。
这是个水鬼,周身笼罩着黑色鬼气,身体膨胀的厉害,死前一定是身体长期被水泡着,身体湿漉漉的,还在往地面上滴着水滴,半边脸都腐烂了,老宋能清楚看到有一些蛆虫在烂肉里面蠕动,画面简直让人把隔夜饭给吐出来。
绕是老宋见过风浪,也忍不住的呕吐起来。
这时水鬼向老宋嘶吼一声,声音尖锐,犹如魔音贯耳,听到耳朵里面,老宋只觉得脑袋有些眩晕。
“不好,这声音有些诡异。”
好在这六丁六甲符很靠谱,老宋晃了晃脑袋,心里大惊,拔起腿就要跑。
水鬼自然不可能就这么放过老宋,见老宋要跑,忙冲过来,一爪子就抓在了老宋脖子外的符甲上。
“吱啦吱啦”,随着尖锐刺耳的摩擦声的还有耀眼火花。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水鬼的这次攻击还是让符甲暗淡了一点。看样子老宋目前还是安全的。
水鬼强击符甲也不是无伤,水鬼右爪上的缠绕的黑色鬼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了一大截。
“唳”,水鬼的惨叫声十分尖锐。
不得不说,宋仁投给他父亲配置的六丁六甲符很给力,对付像这个水鬼这样的低级鬼物不成问题。
老宋看到这一幕,也不害怕了,他觉得现在他能将眼前这个水鬼给锤爆。
想起年轻时候走江湖学过的的一招两式,追上水鬼就是一顿爆锤,只见老宋一个王八拳打在水鬼脸上,水鬼被打了一个踉跄,水鬼身上黑色鬼气一阵抖动,接触到老宋符甲拳头的地方几乎不能保持形体,眼看着就要散开。
老宋见此哪里能放过,拉着水鬼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被打懵的水鬼身上鬼气剧烈颤动,不一会儿就保持不住形体,哀嚎一声后就消散了,在原地留下了一节森白的指骨。
好像符甲效果过了似的,符甲晃动两下就消失了,露出里面更加枯瘦的老宋。
此时老宋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之前还是花白的胡子头发,一下子变的雪白,褶皱皮肤上的老年斑有铜钱大小,慢慢的,老宋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任由身体倒在地面上。
从角落里面转出两个人出来,面相都很年轻,一个身材高大,身上气息十分冷冽,一个有点驼背,阴森森的,身上披着黑色披风,嗜人的眸光从帽子下面射出。
“头,我的鬼灵被这人打杀了。”其中那个一直弯着腰的黑袍人放下帽子,眼睛微微眯着,恨恨的说到。
高大青年抬手往两具尸体一招,立马从两具尸体上冒出丝丝缕缕的黑雾来,黑雾聚集在青年手上面,看上去是老宋老汤两个人的样子,竟是两个新鲜的生魂。
青年用手一握,两个生魂瞬间变成两个黑色半透明的珠子,扔了一个给驼背。
“你给我安分点!组织里花了多少多大代价才把咱俩安插到这里,你下次再搞这种小动作我可不给你收拾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