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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生灵之渊(5)

永夜萤 落下星 6780 2025-10-31 12:43

  

撕裂般的剧痛从左臂伤口炸开,混合着锈蚀黑毒的阴冷和血脉过载的灼烧感,如同两股狂暴的毒蛇在云无烬的血管里疯狂撕咬。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眼前阵阵发黑。裴昭温婉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如同穿破迷雾的钟声,强行将他从对“云夕”幻影的狂怒和自责中拽了回来。

  

“那是假的!是溟渊用你的血、你的思念制造的心魔陷阱!”

  

假的…陷阱…

  

云无烬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裴昭染血而坚定的脸庞,又猛地转向那怨毒冰冷的“云夕”幻影。爱…杀我…?巨大的荒谬感和被玩弄的愤怒瞬间压倒了撕裂心肺的痛苦,焚毁了他最后一丝混乱的理智。

  

“呃啊——!”

  

他发出一声困兽般的低吼,不再看那扭曲的幻影,布满血污的右手猛地抓住左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剧痛让他浑身一颤,但他眼神凶狠,五指如同铁钩,狠狠抠进翻卷的皮肉和裸露的骨茬之中!

  

嗤啦!

  

粘稠的、带着奇异银灰色泽的鲜血,被他粗暴地从自己伤口里抠挖出来!鲜血淋漓,混杂着细小的血肉碎末!

  

“无烬!你干什么?!”裴昭惊骇欲绝,伸手想阻止。

  

  

但云无烬的动作更快!更狠!他沾满自己滚烫鲜血的右手,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凶戾,猛地拍向身旁一柄斜插在焦黑泥土中的断戟!

  

啪!

  

血手狠狠拍在冰冷、锈蚀的金属戟杆上!粘稠的银灰色血液瞬间在斑驳的锈迹上洇开一大片!

  

嗡——!

  

异变陡生!

  

断戟的戟身猛地一震!覆盖其上的厚重锈迹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剥落,簌簌掉落!戟杆上那些早已模糊不清的陈旧血痕,在接触到云无烬银灰色血液的瞬间,竟如同被点燃的灯油,骤然亮起刺目的血光!

  

血光并非散乱,而是迅速沿着戟杆上某些特定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纹理沟壑疯狂流淌、汇聚!瞬间在戟杆表面勾勒出两个清晰无比、如同用滚烫鲜血书写的巨大篆字——**“镇北”**!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不甘、以及临死前刻骨铭心的绝望,如同实质的洪流,顺着云无烬拍在戟杆上的手掌,狠狠冲入他的脑海!

  

“呃——!”云无烬如遭重击,身体剧烈摇晃,眼前瞬间被一片猩红覆盖!

  

不是幻觉!

  

  

他“看”到了!

  

**画面一:峡谷死地!**

  

狭窄陡峭的峡谷,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漆黑山崖,如同巨兽合拢的獠牙。天空被翻滚的铅云和浓烟遮蔽,光线昏暗。谷底,尸横遍野!残破的“镇北”军旗在腥风中猎猎作响,却已破烂不堪。仅存的数百名甲胄染血、浑身浴伤的士兵,背靠着背,围成一个摇摇欲坠的圆阵。他们脚下是堆积如山的同袍和敌人的尸体,鲜血汇成小溪,在碎石间汩汩流淌。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悲愤,但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刀锋,死死盯着峡谷入口处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无边无际的黑色敌军!那些敌人穿着制式怪异的漆黑甲胄,动作僵硬,眼窝中燃烧着幽绿的鬼火——正是被污染扭曲的亡魂大军前身!战局已至最后关头,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扼住每个人的咽喉!

  

圆阵中央,一道身影如同定海神针!那人身披残破的银色轻甲,外罩一件早已被鲜血和尘土染成暗红色的战袍,身形挺拔如松。长发被简单的皮绳束在脑后,几缕碎发粘在沾满血污和烟尘的脸颊上,却掩不住眉宇间的英气与决绝。正是裴昭!不,此刻她是裴将军!她手中紧握的并非玉笛,而是一杆染血的长枪!枪尖所指,正是敌军汹涌而来的方向!她的眼神锐利如鹰,没有丝毫退缩,只有背水一战的死志!她嘴唇翕动,似乎在厉声嘶吼着什么,但画面无声,只有她身后士兵们随之爆发的、无声的咆哮和冲天的杀气!

  

**画面二:扭曲的传令!**

  

画面陡然切换!视角变得极其混乱、颠簸,仿佛是在狂奔!浓烟滚滚,箭矢如蝗,不断有士兵在身边倒下。一个穿着镇北军传令兵服饰的年轻士兵,满脸血污,眼神惊恐,正跌跌撞撞地在混乱的战场边缘穿行,怀中紧紧抱着一卷用火漆密封的军令卷轴!

  

突然!一道粘稠如墨汁、散发着硫磺恶臭的黑烟,如同潜伏的毒蛇,从一具倒伏的敌军尸体下猛地窜出!瞬间缠绕上年轻传令兵的小腿!

  

“啊——!”传令兵发出无声的惨叫(画面依旧无声),身体猛地僵直,脸上瞬间布满扭曲的痛苦和极致的恐惧!他怀中的卷轴跌落在地。

  

那黑烟如同活物,迅速沿着他的腿向上蔓延、渗透!传令兵的眼睛瞬间变得空洞、漆黑,如同被吸走了灵魂!他脸上的痛苦和恐惧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僵硬。他动作机械地弯腰,捡起地上的卷轴,手指僵硬地撕开火漆封印,展开卷轴。

  

卷轴上,原本清晰的朱砂字迹,在接触到黑烟的瞬间,竟如同活物般蠕动、扭曲起来!几个关键的字眼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抹去、篡改!

  

  

传令兵僵硬地抬起头,望向峡谷深处浴血奋战的裴将军方向,嘴巴开合,发出无声的嘶喊。他的口型被强行扭曲,传递出的不再是卷轴本来的内容,而是被黑烟篡改的、冰冷的死令:

  

“死…战…不…退…!”

  

篡改完成的瞬间,画面剧烈抖动!一只燃烧着幽绿鬼火的手,从背后猛地洞穿了年轻传令兵的胸膛!黑血喷溅!传令兵眼中的空洞黑暗瞬间被巨大的痛苦和一丝清醒的绝望取代,他最后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被篡改的卷轴,嘴唇无声地翕动,似乎在重复着某个字,然后彻底熄灭……

  

轰!

  

画面如同破碎的镜子,骤然崩碎!

  

云无烬猛地抽回按在断戟上的手,如同被烙铁烫伤!他踉跄后退一步,大口喘息,额头上冷汗涔涔。刚才那两段血淋淋的记忆碎片,如同真实的经历烙印在他脑海中,带来巨大的精神冲击和难以言喻的悲愤!

  

“军令…被篡改…‘死战不退’是假的!”他嘶哑地吼出来,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指向那面依旧矗立在尸山血海最高处、散发着压抑气息的“镇北”军旗,“真相!在旗底!”

  

裴昭的脸色瞬间煞白!不是因伤,而是因这残酷的真相!她清澈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焚天的怒火!峡谷死战,将士悲歌,竟源于如此卑劣的篡改!她看向那面军旗,仿佛看到了千万枉死忠魂无声的控诉!

  

“走!”裴昭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冰冷杀意。她不顾左肩和右臂两处钻心蚀骨的剧痛和黑气的疯狂侵蚀,一把抓住云无烬的胳膊,月白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顶着骸骨大军重新围拢的恐怖压力,朝着那面军旗的方向疾冲而去!

  

“拦住他们!”空中那尚未完全消散的溟渊面孔剧烈扭曲,沙哑的意念如同惊雷,直接在战场上所有骸骨和云无烬、裴昭的脑海中炸响!充满了被打扰的暴怒!

  

  

嗡!

  

骸骨大军彻底狂暴!眼窝中的惨碧鬼火瞬间暴涨,如同泼了油的烈焰!它们的动作不再僵硬,而是变得迅捷、疯狂!锈蚀的刀枪剑戟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如同黑色的钢铁森林,层层叠叠地阻挡在两人前进的路上!地面在无数骨脚的践踏下剧烈震动!

  

裴昭手中的「入梦」玉笛早已布满裂痕,此刻被她当作短刃,舞出一片清冷的碧色光幕!叮叮当当!密集如雨的撞击声炸响!玉笛每一次格挡开锈刃,笛身上的裂痕就加深一分,逸散的黑气就浓郁一丝!她左肩的伤口因剧烈的动作不断涌出鲜血,右臂被彼岸花触须刺穿的地方,乌黑正加速蔓延,带来阵阵麻痹和钻心的阴寒!

  

云无烬紧跟在裴昭身后,完好的右手紧握那半块冰冷的青铜虎符,虎符的边缘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他赤着脚,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黑血冰晶和森森白骨上,尖锐的刺痛不断传来。他只能依靠模糊的右耳捕捉裴昭急促的喘息和兵刃撞击的方位,左耳是彻底的死寂。他咬着牙,用身体硬扛着骸骨冲撞带来的钝痛,用手臂格挡开那些突破笛影的零星攻击,手臂上瞬间又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血痕!鲜血混合着银灰色的微光,不断滴落。

  

近了!更近了!

  

那面巨大的“镇北”军旗如同染血的墓碑,近在眼前!旗杆粗壮黝黑,不知是何金属,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凝固的暗褐色血痂和污秽,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气。

  

“旗底!”云无烬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扑向旗杆底部!那里被堆积如山的骸骨和破碎的兵器残骸半掩着。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旗杆底部堆积物的瞬间!

  

轰咔——!!!

  

一道水桶粗细、粘稠如同污血的暗红色雷电,毫无征兆地从低垂的铅云中劈落!目标并非云无烬,而是他身前的地面!

  

  

天崩地裂般的巨响!

  

狂暴的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云无烬和裴昭身上!两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狠狠抛飞出去!

  

噗!噗!

  

云无烬重重摔在十几丈外的尸骸堆里,砸断了几根枯骨,喉咙一甜,又是一口带着银灰的鲜血喷出!裴昭落地后翻滚了几圈才勉强以玉笛撑地稳住,左肩的伤口彻底崩裂,鲜血狂涌,染红了半边身体,右臂的乌黑已经蔓延至肘部,她的脸色惨白如纸,气息急促而紊乱。

  

两人骇然抬头!

  

只见军旗上空,那污浊的铅云如同沸腾的油锅,疯狂地旋转、汇聚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粘稠的暗红色雷光如同毒蛇般不断闪烁、酝酿!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污秽、带着强烈诅咒和禁锢气息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枷锁,牢牢锁定了军旗周围数十丈的区域!空气变得粘稠无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强烈的麻痹感!

  

旗杆底部,被暗红雷光劈中的地方,赫然浮现出一个巨大、扭曲、散发着浓郁黑气的符咒!符咒如同活物般蠕动,由无数扭曲哀嚎的怨魂面孔构成,死死封印着旗杆与地面的连接处!正是这符咒,引动了天罚般的血雷!

  

“妄动真相者…魂飞魄散!”溟渊那沙哑、漠然的意念,带着冰冷的嘲弄,再次轰击着两人的脑海。

  

骸骨大军在这恐怖的威压下都暂时停止了进攻,空洞的眼窝敬畏(或者说恐惧)地望着那漩涡和符咒。

  

云无烬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左臂的伤口更是火烧火燎,麻痹感从接触地面的四肢开始蔓延。他死死盯着那面军旗,盯着旗杆底部那个蠕动哀嚎的怨魂符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真相就在眼前!却被这恶毒的诅咒死死封住!

  

  

就在这时!

  

一个极其微弱、却带着无比焦急和恳切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再次顽强地钻入了云无烬彻底失聪的左耳深处!这一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血…小兄弟…用你的血…破那邪符!”

  

“将军…信我们…带将军走…快走!”

  

“旗底…玄铁碑…林帅…手令…‘准予…撤退’!”

  

“走啊——!!!”

  

这意念断断续续,充满了燃烧灵魂般的急切和最后的嘱托!来源似乎…就在他身下这片浸透了无数忠魂热血的焦黑泥土之下!

  

云无烬浑身剧震!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摔落的地方——身下,正压着一具相对完整的骸骨!这骸骨穿着残破的镇北军制式胸甲,骨骼粗大,左臂骨齐肘而断,断裂处参差不齐。骸骨空洞的眼窝,正对着云无烬的方向,里面残留着最后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银白色的灵魂之火!

  

是那个在记忆碎片里,最后传递出警告的亡魂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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