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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残音

永夜萤 落下星 5646 2025-10-31 12:43

  

传送阵的银光如退潮般敛去,浓重的血腥与焦土气息却像实体般砸进霜玉阁。

  

云无烬几乎是摔出来的,左肩被溟渊分身贯穿的伤口在空间转移的撕扯下再度崩裂,银色的血浸透了临时捆扎的布条,在光洁的墨玉地砖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寒星。他右臂死死环抱着裴昭,自己单膝跪地才勉强稳住。

  

怀里的人轻得像一捧随时会散去的灰烬。裴昭双目紧闭,曾经鸦青的鬓角此刻霜白刺眼,衬得脸上未干的血痕愈发凄厉。

  

  

她右手无力地垂落,掌心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翻卷,那在战场上消失的「入梦」笛,又一次出现在她的手中,仿佛那是她身体最后不肯放弃的一部分。无声的死寂笼罩着他,只有右耳深处永无止境的尖锐嗡鸣在疯狂撕扯神经。

  

“生灵之渊的亡魂镇魂曲…看来唱得惨烈。”一个沉凝如古钟的声音响起,不带情绪,却穿透了云无烬耳中的噪音。

  

云无烬猛地抬头。

  

霜玉阁主位之上,端坐着之前的那个银袍人,。他一身玄青窄袖劲装,身姿挺拔如孤峰青松,面容沉静,唯有一双眼睛,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流转的星河与凝固的时空。

  

他并未起身,目光却已如实质般扫过云无烬血肉模糊的左肩,掠过裴昭灰败的鬓角,最终定格在那半截染血的断笛上,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一道细微的折痕。

  

“大阁主,现在不是看你光看着他们两个的时候!”一道带着的清冷女声从侧门传来。药香混合着一丝奇异的辛辣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我的裴昭昭没事吧?”

  

一个女子踏入殿堂,她步履无声地踏入堂中,一身素净如雪的广袖长裙,墨发仅用一根青玉长簪松松挽起,面容清丽绝伦,眼神却冷冽如冰封的湖面。她身后并未跟着药童,只有几点幽蓝、暗紫的细小光点如活物般绕着她纤细的指尖飞舞,那是她豢养的“宠物?”云无烬自习观察了一下,那个像他之前在书中看过的,“灵蛊!”

  

这个女子径直走向瘫倒在地的两人。她目光如冷电,瞬间扫过云无烬肩头翻卷、被溟渊黑气丝丝缠绕的伤口,再落到裴昭身上时,那冰封般的眼底掠过一丝凝重。她屈指一弹,一点碧绿的荧光射向裴昭眉心。

  

“生机枯槁,神魂震荡,本源音律之力几乎燃尽…”她的声音有些不稳,“更麻烦的是,死气缠魂,如跗骨之蛆。”她指尖萦绕的幽蓝光点立刻分出几只,扑向裴昭心口和太阳穴,如同贪婪的猎手,开始吞噬那些肉眼难辨、却让裴昭气息不断衰微下去的灰暗气息。

  

云无烬想开口,喉咙却干涩灼痛,只发出破碎的气音。他下意识地收紧手臂,怀中的裴昭似乎被她的灵蛊刺激,眼睫剧烈颤动了几下,极其艰难地掀开一条缝隙。那双曾经清澈灵动的眼眸此刻布满血丝,空洞地映着听风堂穹顶繁复的星图,好一会儿才艰难地聚焦,对上云无烬写满焦灼的脸。

  

  

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云无烬立刻屏住呼吸,所有注意力都凝聚在那两片苍白干裂的唇上。无声的寂静里,他“读”懂了那唇语:

  

“放…心…死…不了…我珍视生命……”

  

一股混杂着酸涩与愤怒的热流猛地冲上云无烬眼眶。都这样了…她还在让他放心?

  

“昭昭,别说话,省点力气。”那女子的声音打断这无声的交流。

  

女子对裴昭好但对云无烬就不一样了,她蹲下身,毫无顾忌地直接捏住云无烬受伤的左肩。剧痛袭来,云无烬闷哼一声,身体瞬间绷紧,冷汗涔涔而下。

  

“银血…?。”那女生指尖沾染了一点他伤口渗出的奇异血液,那银色在接触到她皮肤的刹那,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将她指尖萦绕的一缕极淡的黑气灼烧殆尽。她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锐芒,随即指尖翻飞,几点暗紫色的噬毒灵蛊瞬间钻入云无烬肩头的血肉!那感觉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骨髓,疯狂搅动!

  

“呃啊——!”云无烬再也无法抑制,痛苦的嘶吼冲口而出,在空旷的霜玉阁内回荡。他身体剧烈颤抖,眼前阵阵发黑,左肩伤口附近的肌肉在灵蛊的噬咬下疯狂痉挛,大股掺杂着银丝的黑血被强行从伤口深处逼出,滴落在地砖上,发出腐蚀般的轻响。灵蛊正以最霸道的方式,直接啃噬他伤口中残留的溟渊之力。

  

就在云无烬痛得几乎昏厥时,一股温润平和的能量忽然涌入他几近枯竭的身体,如同干涸河床迎来甘霖。这股力量巧妙地避开了那女子灵蛊肆虐的区域,温和地滋养着他撕裂的经脉和过度消耗的生命本源。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到银袍人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他身侧不远处。银袍人并未触碰他,只是单手虚按在他背心上方寸许。鸣惊双刀悬浮在他身侧,刀尖那点银芒微微闪烁,似乎正将某种精纯的空间能量转化为疗愈之力,隔空注入云无烬体内。

  

空间之力,竟也能如此运用?

  

  

“她的蛊,拔毒最快。我的力,吊住你的命。”银袍人的声音依旧沉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忍着。你的血…很特殊,别浪费在无谓的嘶喊上。”

  

剧烈的疼痛与温和的滋养在体内诡异交织,云无烬咬紧牙关,齿缝间全是血腥味。他低头看向怀中的裴昭,那女子正将一枚萦绕着浓郁生机的碧绿丹丸塞入她口中,并用数根细如牛毛、闪烁着寒芒的银针飞快刺入她周身大穴。裴昭灰败的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丝,但眉宇间那抹沉沉的死气,依旧盘踞不散。

  

时间在痛苦的煎熬与无声的疗伤中流逝。霜玉阁内只剩下灵蛊噬咬的细微嘶嘶声、银针震颤的嗡鸣、以及云无烬粗重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肩头那令人疯狂的噬咬剧痛骤然一轻。那女子指尖一勾,几只颜色变得更深、仿佛饱餐一顿的暗紫灵蛊恋恋不舍地从云无烬伤口中钻出,飞回她袖中。同时,银袍人虚按的手也缓缓收回。

  

云无烬感到左肩虽然依旧疼痛钻心,但那股冰冷阴毒、不断侵蚀生机的溟渊之力已被清除干净,伤口深处传来新肉生长的麻痒。他透支的身体也在那股温和力量的支撑下,恢复了些许力气。

  

“外伤无碍,余毒已清。至于你那奇怪的血脉本源亏空…自己养着。”女子站起身,裙裾拂过墨玉地面,不染纤尘,声音突然变柔和,“昭昭的命暂时吊住了。但燃魂之伤,本源枯竭,死气缠魂…非药石可速愈。”她目光扫过裴昭霜白的鬓角,“能不能熬过来,看她自己的造化了,我先带昭昭回我那里,至于这个小男生,你自己看着办,他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了然后记得每天按时吃药。”一个青玉小瓶被随意抛在云无烬手上。

  

说完,她看也不看银袍人,转身便带着裴昭走了,只留下一缕混合着药香与毒息的冷风。

  

霜玉阁内再次陷入寂静。银袍人走到主位坐下,鸣惊双刀安静地悬浮在他身后,如同忠诚的守卫。

  

“现在,”银袍人的目光落在云无烬身上,沉凝如渊,“告诉我,‘生灵之渊’里,你们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让裴昭变成了这样,又让你…”他的视线扫过云无烬依旧在渗血的左耳,“付出了失聪的代价。”

  

云无烬深吸一口气,胸膛的伤口随着呼吸隐隐作痛。

  

  

云无烬定了定神,迎着君离深不可测的目光,声音沙哑地开口:“无声的战场…被污染的忠魂…”

  

过了很久,生灵之渊的事情被云无烬一五一十的全部讲了出来。

  

整个霜玉阁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云无烬粗重的喘息。银袍人指节敲击扶手的轻响不知何时已经停止。

  

“篡改军令…污名忠魂…”银袍人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冰冷,“制造绝望,扭曲意志,收割痛苦与怨恨…这是溟渊惯用的饵食。它最喜啃噬的,便是这份被玷污的忠诚与无法昭雪的恨意。”

  

他站起身,玄青的衣袍无风自动,鸣惊双刀在他身后发出低沉悦耳的嗡鸣,不再是警示,更像是一种沉郁的共鸣。“你们撕开了谎言,找回了真相,让亡魂安息…做得很好。”他的目光第一次带着明确的赞许落在云无烬身上,随即又变得无比凝重,“但付出的代价…裴昭的生机,你的听觉与血脉本源…还有那截断笛…”

  

银袍人的目光锐利如刀,“「入梦」它已不仅仅是法器残骸。溟渊的诅咒如同跗骨之蛆,最精纯的恶意往往蛰伏在看似平静的残骸深处。它,是坐标,也是饵。”

  

几乎在银袍人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安静的地面上,入梦的半个残笛突然出现,木质纹理深处,一缕精纯得近乎粘稠、带着令人骨髓发寒恶意的溟渊黑烟,如同苏醒的毒蛇,无声无息地丝丝渗出。它并未攻击,也未曾飘散,只是在断笛上方不足半尺的空气中,诡异地扭曲、盘旋、凝聚…

  

刹那间,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却无比清晰的少女侧影轮廓,在黑烟中骤然成型!

  

纤细的眉眼,秀挺的鼻梁,微微抿着的、带着一丝孩童般不谙世事的唇…柔顺铺散的长发…

  

  

云雨!

  

云无烬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窒息般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要扑过去!

  

然而,那黑烟勾勒的虚影仅仅维持了一瞬,便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骤然溃散,重新化为一缕细弱的黑气,“倏”地一下钻回了断笛深处,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幻觉。断笛依旧静静躺着,像一截最普通不过的焦黑枯木。

  

死寂。霜玉阁内只剩下死寂。云无烬僵在原地,瞳孔收缩到极致,死死盯着那截断笛,耳朵里的嗡鸣被一种更深沉、更恐怖的无声尖叫取代。

  

“看到了?”银袍人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寂静,沉冷如冰,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那不是幻觉,无烬。那是锚点,是溟渊对你最恶毒的嘲弄和引诱。它在告诉你,你追寻的答案,你妹妹的下落…都与这深渊的污染,与你血脉中那不该存在的力量…紧紧缠绕在一起。”

  

银袍人的目光从断笛移开,落在云无烬惨白的脸上,那眼神沉重如山岳。

  

“霜玉十劫…亡魂镇魂曲只是第一劫。你们撕开了一道口子,却也把自己更深地拖入了漩涡。接下来要面对的,只会比那无声战场…更加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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