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断臂引、木心斧与金眸寒
冰冷的黑岩紧贴着染血的侧脸。每一次艰难的喘息都喷溅起细小的尘埃。左肩处,那片死寂的灰白如同冰冷的墓碑,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剧痛并未消失,而是化为一种更深沉的、侵蚀灵魂的麻木寒气,顺着僵死的臂膀蔓延向心脉。识海中,纯净光焰的余烬在湮灭寒潮的冲刷下摇曳欲熄,如同狂风中最后的烛火。
楚无忧趴在冰冷的岩石上,意识在剧痛与冰寒的深渊边缘沉浮。右臂无力地垂落,指尖焦黑蜷曲,残留着强行挪移法则烙印带来的灼痕与撕裂痛楚。视野被血色与灰白分割,艰难地聚焦在不远处。
湮灭风暴的中心。花娘的身体依旧高高弓起,如同绷断的弓弦!灰白与金色的毁灭风暴在她体内疯狂纠缠、对冲!那道深可见骨的恐怖伤口如同沸腾的泉眼,灰败色的法则湮灭气息与狂暴的金色神血如同两条厮杀的恶龙,疯狂喷涌、湮灭!蛛网般的金色裂痕遍布她赤裸的肌肤,每一次剧烈的抽搐,都让裂痕扩张一分,发出细微却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她紧闭的双眼眼睑剧烈颤抖,灰白与金芒在眼皮下疯狂交织,仿佛下一秒整个神躯就将彻底崩解为法则的尘埃!
失败了……最后的挣扎……终究还是……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即将彻底淹没楚无忧残存的意识。
嗡——!!!
识海深处,那点纯净光焰的余烬,在湮灭寒潮的冲刷下,骤然爆发出最后一丝、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炽烈光芒!
光芒映照出悬浮在死寂星海废墟上方的那根冰冷烙印虚影!更映照出烙印深处,那只被金色符文锁链层层封印、却依旧散发着无尽枯寂与贪婪意志的……竖瞳虚影!
引动它!用这道冰冷的法则烙印!代替我的残躯!成为最后的路标!
一个比挪移法则更加疯狂、更加决绝的念头,如同撕裂黑暗的闪电,在光焰余烬中轰然炸开!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只有同归于尽的最后赌注!
“呃……啊——!!!”
楚无忧喉咙里爆发出不似人声的、如同灵魂被彻底撕裂的咆哮!他用尽识海中光焰余烬最后的力量,如同握着烧红的匕首,狠狠刺向星海上空那根冰冷的烙印虚影!
光焰并非攻击烙印!而是化作亿万根燃烧的引线,一头死死缠绕住烙印虚影的核心,另一头则狠狠扎入自己左肩那片彻底灰白死寂的血肉深处——那源头,正是盘踞在那里、不断散发湮灭寒意的法则之力!
以烙印为饵!以残躯为柴!将这道冰冷的法则之力,强行注入烙印核心!引动那被封印的存在!以自身为坐标,吸引那根针真正的源头——青衫客的意志降临于此!为花姨争取最后一丝……隔绝窥伺、隔绝追踪的可能!
轰——!!!
当燃烧的光焰引线将左肩灰白法则源头与冰冷烙印虚影核心强行连接的刹那!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法则层面的恐怖反噬,如同亿万座沉寂的火山在楚无忧体内同时爆发!
噗嗤——!!!
他左肩那片早已灰白死寂的血肉,连同包裹着肩胛的骨骼、筋膜、乃至下方盘踞的冰冷法则之力,如同被投入强酸的冰雪,瞬间……湮灭!化为一片绝对的、散发着死寂寒意的……虚无!
没有鲜血!没有碎骨!只有一片光滑如镜、边缘泛着灰白湮灭微光的恐怖断口!左臂,自肩胛以下,彻底消失!
“呃……嗬……”楚无忧身体猛地一僵!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嗬嗬声!极致的湮灭反噬瞬间摧毁了他残存的所有意识!瞳孔彻底涣散!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骨头,软软地趴倒在冰冷的黑岩上,只有右手掌心,依旧死死攥着那根沾满血污的糖葫芦竹签。
而在那湮灭断口处!一股凝练到实质、冰冷到冻结时空的灰白法则气息,如同被点燃的引信,顺着光焰强行构筑的通道,狂暴地涌入识海上空那根冰冷的烙印虚影核心!
嗡——!!!
烙印虚影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烙印深处,那只被金色符文锁链层层封印的竖瞳虚影,仿佛被这股同源的法则之力彻底惊醒!冰冷的瞳孔骤然睁开!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暴戾、更加贪婪的意志咆哮着顺着那道法则通道,试图穿透封印,贪婪地吮吸着楚无忧这具残破躯壳内的一切!更试图循着那道法则引信,反向锁定、捕捉那远在无尽时空之外的青衫客本源!
来了!
几乎在楚无忧左臂湮灭、法则引信点燃、烙印竖瞳被强行引动的同一刹那!
轰隆隆隆——!!!
南疆焦土!核心之地!
那道凝练至极、蕴含着开天辟地般意志的暗金神斧虚影,在木心上方轰然斩落!
斧刃并非实体,而是兵主意志撕裂规则的具现!它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云梦荒泽上空那片粘稠的灰白雾霭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绝对的撕裂!绝对的斩断!
斧刃所向,正是花娘体内那两道疯狂对冲湮灭的法则烙印!更是那道被楚无忧以断臂点燃、反向追溯青衫客本源的法则引信轨迹!
嗤——!!!
一道无法形容的斧痕,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瞬间贯穿了花娘残破的神躯!精准无比地斩在那两道彼此吞噬的灰白法则烙印核心之上!更顺着那道反向追溯的法则引信,狠狠斩向无尽时空的深处!
斧痕过处!花娘体内那两道狂暴对冲的法则湮灭风暴骤然停滞!如同被无形的太古神兵从中切开!那两道彼此纠缠、疯狂吞噬的灰白法则烙印,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在暗金斧痕斩过的瞬间……寸寸瓦解!归于虚无!兵主之斧!斩灭法则!断绝因果!
更有一股源自木心星核、狂暴到极致的湮灭意志,顺着斧痕的轨迹,蛮横地轰入了烙印竖瞳反向追溯的那条法则通道!
轰——!!!
通道另一端,无尽时空深处!一声极其细微、却蕴含着一丝惊怒的冷哼骤然响起!随即瞬间被狂暴的木心湮灭意志淹没、斩断!
噗嗤!墙角,那根被金色符文锁链封印的烧火棍剧烈一震!棍身上那道细微的玄奥裂纹边缘,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瞬间崩灭了近半!裂纹深处传来一声充满无尽暴怒与不甘的无声嘶鸣!那只被强行引动的竖瞳虚影如同遭受重创,猛地黯淡下去,重归死寂!那道反向追溯的法则通道被彻底斩断、湮灭!
缠绕在花娘脊骨伤口深处如同跗骨之蛆的灰白法则烙印,彻底消失!
“呃——!”
花娘弓起的身体猛地一软,重重摔落回冰冷的黑岩石上!口中喷出一大蓬混杂着灰白湮灭气息的金色污血!背后那恐怖的撕裂伤口依旧狰狞,但伤口深处那致命的法则湮灭气息已然消失无踪!只剩下狂暴的图腾毁灭之力在肆虐,以及自身神躯本源遭受重创后的金色裂痕!
她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疼痛。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帘。
那双曾经蕴含星河的眼眸,此刻黯淡了许多,仿佛蒙上了一层尘埃。瞳孔深处,星河运转的轨迹也变得迟滞、破碎。但最深处,那份历经万古的沉静与深邃,并未熄灭。
她艰难地偏过头。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趴在冰冷黑岩上、失去了左臂、生死不知的瘦弱身影之上。
少年的身体残破不堪,如同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左肩处那片光滑如镜、泛着死寂灰白湮灭微光的断口,触目惊心!半边身体被干涸的血污和灰色的尘埃覆盖。只有右手,依旧死死攥着一根小小的、沾满血污的……糖葫芦竹签。
花娘染血的瞳孔,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这惨烈到极致的一幕。那断臂的创口,那攥着糖葫芦竹签的手……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的神念核心深处。
星河破碎的眼眸深处,那亘古不变的平静,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寒潭,第一次掀起了滔天的……波澜!不是怒火,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寒意!
她缓缓抬起一只布满金色裂痕、微微颤抖的手。指尖萦绕起一丝极其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七彩霞光。霞光轻柔地拂过楚无忧断臂处那恐怖的灰白湮灭创口。
嗤嗤……灰白湮灭的微光在霞光的抚慰下,极其缓慢地黯淡、收敛。但那片血肉骨骼湮灭留下的绝对虚无,如同永恒的伤疤,再也无法复原。
霞光并未停止。温柔地拂过少年冰冷残破的身体,拂过那张布满血污、惨白如纸的脸庞,最终,轻轻停留在那根被死命攥住、染血的糖葫芦竹签之上。
死寂的云梦荒泽,灰白的雾霭无声流淌。冰冷的黑岩石上,花娘静静侧卧,布满金痕的手轻轻覆在少年紧握糖葫芦竹签的手上。那双黯淡了星河的金色眼眸,越过少年残破的躯体,望向荒泽之外无尽灰暗的天穹深处。冰冷彻骨的寒意,如同苏醒的太古玄冰,在她眼底无声凝结。
兵主归来的战斧斩断了追踪。但代价……太过沉重。
墙角,那根被斩断法则通道、符文崩灭近半的黝黑烧火棍,在灰白雾霭中,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棍身深处,那道黯淡的玄奥裂纹边缘,一粒比尘埃还要微小的暗金光点,艰难地、倔强地……闪烁了一次。仿佛濒死的凶兽,舔舐着被斩断的利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