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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兵俑临、霞光裂与棍中眸

  

温润的霞光茧碎裂如泡影,残存的暖意迅速被桃源山谷的微凉浸透。沉重的眼皮如同坠着铅块,每一次尝试掀开都耗尽残存的气力。喉咙深处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与劫火焚烬的焦苦,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的隐痛。

  

黑暗如潮水般试图将他重新拖回深渊。

  

不能睡……花姨……

  

一个微弱却执拗的意识,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破碎的神魂中顽强闪现。爷爷叼着旱烟袋的佝偻身影,花娘素手引动梭子的静谧画面,无忧村飘散的炊烟……这些微弱的人性光芒,撕开了厚重的混沌。

  

嗡——!

  

识海深处,那点被花娘强行剥离、植入的纯净光种,仿佛感知到了这份挣扎,猛地跳动了一下!柔和纯净的白光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抚平伤痕、驱散阴霾的奇异力量,瞬间冲刷过撕裂的神魂裂痕和混乱的星海废墟!

  

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沉重的枷锁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嗬……”

  

一声悠长而嘶哑的吸气声,终于艰难地冲破了干涸的喉咙。楚无忧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野依旧模糊,被一层流动的、粘稠的血色和散乱的金星占据。剧烈起伏的胸膛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扩张都带来肺腑灼烧般的刺痛。他想动,想撑起身体,四肢却沉重如灌满了铅水,只有指尖本能地抽搐了几下。

  

目光艰难地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古朴的木梁屋顶。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草木芬芳,与他记忆中焚烧血肉的焦糊味截然不同。身下的竹榻传来硬实的触感,还有一层早已消散、却似乎依旧残留着余温的霞光气息……是花娘的气息。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咔擦声。

  

花娘。

  

她就坐在竹榻旁三尺之地的一张木椅上。依旧是那身素雅的青色布裙,乌发简单地挽着,几缕碎发垂落鬓边。然而,那张曾经温婉宁静得如同古画卷的面庞,此刻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凝重。

  

她的脸色比记忆中的苍白更深了一层。唇瓣失去了血色。最刺目的,是她嘴角那一道尚未完全干涸的、凝滞如金珀的……血痕。

  

金色的血?

  

楚无忧混沌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混杂着惊骇、愧疚和莫名揪心的情绪猛地攥住了心脏!花娘……受伤了?是因为……救他?

  

就在这时!

  

  

咚咚!咚咚咚!!!

  

那沉闷、清晰、如同远古战鼓擂动的搏动声,再次穿透空间,狠狠砸了过来!这一次,近得仿佛就在山谷之外!每一次震动,都让木屋顶梁簌簌落下尘埃,窗外的古桃花瓣如同遭受狂风骤雨,疯狂飘落!

  

楚无忧的身体在这沉重的搏动下猛地一颤!识海深处,那片刚刚被光种白光抚平的混乱星海废墟,骤然掀起狂澜!亿万黯淡扭曲的星辰虚影疯狂震颤、明灭!一股冰冷沉重、带着无尽悲怆与暴戾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顺着血脉深处的共鸣,再次猛烈地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

  

木心!它在靠近!

  

与此同时!墙角倚靠的那根黝黑烧火棍,棍身上那道细微的玄奥裂纹边缘,那粒沉寂的暗金光点如同被唤醒的凶瞳,骤然闪烁了一下!一股冰冷粘稠、带着亘古蛮荒气息的微弱意志波动涟漪般荡开,精准地与楚无忧识海中那片狂乱的星海废墟连接在了一起!

  

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又掷入了一把冰屑!

  

“呃啊——!!!”

  

楚无忧喉咙里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嚎!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蟒缠绕、勒紧!刚刚被光种白光抚平些许的经脉再次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新生的皮肤之下,一道道黯淡扭曲、如同荆棘藤蔓般的黑色纹路再次若隐若现!那是兽性烙印在复苏!在反扑!在疯狂汲取木心搏动传来的暴戾力量冲击光种的守护!

  

花娘猛地睁开双眼!

  

那双仿佛蕴含着星河的眼眸深处,疲惫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凌厉取代!她甚至顾不上楚无忧的异状,身影瞬间消失在木椅上!

  

  

下一刻,她已出现在木屋之外的桃林空地中,素手一挥!

  

唰——!!!

  

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七彩霞光的巨大光幕,如同开天辟地的巨刃,瞬息间横亘在桃源山谷的入口处!光幕流转,无数繁复玄奥的符文在霞光中明灭生息,散发出坚不可摧、隔绝天地的磅礴气势!将整个山谷牢牢守护在内!

  

几乎就在霞光光幕成型的刹那!

  

轰隆隆隆——!!!

  

山谷入口外,原本宁静葱郁的山林景象如同脆弱的画布般被一股蛮横绝伦的力量强行撕碎!

  

坚实的大地如同沸腾的泥沼剧烈翻涌!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蔓延开来!无数参天古木被连根拔起,卷入翻滚的土浪!一只只覆盖着青铜锈迹、缠绕着枯黄藤蔓的巨大脚掌,如同从地狱深渊踏出的远古巨神兵俑,裹挟着毁天灭地的土腥气,蛮横地踩碎了山谷入口的山脊!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与木心的搏动声完美同步,如同践踏在所有人的心脏之上!烟尘冲天而起!数十……上百……密密麻麻!无穷无尽!冰冷的青铜甲胄在扬尘中反射着幽光!空洞的眼窝深处,跳动着土黄色的、毫无情感的杀戮火焰!缠绕着枯藤的青铜巨剑、长戈、重锤……如同远古凶兽的獠牙,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一股汇聚了大地戾气、万古枯寂、纯粹毁灭兵戈之息的恐怖洪流,如同实质的海啸,狠狠撞向花娘刚刚布下的七彩霞光光幕!

  

轰——!!!!

  

  

惊天动地的巨响瞬间撕裂了桃源山谷的宁静!霞光光幕剧烈震荡!无数符文疯狂闪烁、明灭!七彩光华与土黄色的毁灭洪流猛烈对冲、湮灭!逸散的能量冲击如同亿万柄无形的巨锤,疯狂捶打着整个山谷!地面颤抖!古桃树剧烈摇曳,花瓣如同暴雨般凋零!

  

花娘立于光幕之后,素青的衣裙在狂暴的气流中猎猎作响。她双手结印于胸前,指尖萦绕的七彩霞光束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源源不断地注入前方的光幕之中。她的脸色在霞光与毁灭洪流交织的光芒映照下,显得更加苍白,嘴角那道金色的血痕仿佛又鲜艳了一分,但身影却挺拔如孤峰,眼神冷冽如万载寒冰。

  

“南疆兵俑……”她的声音穿透震耳欲聋的轰鸣,冰冷地回荡在山谷,“奉‘兵主’之命?”她的目光穿透烟尘与光幕,锁定在兵俑军团核心深处,那最为高大的几尊兵俑之上。

  

没有回应。

  

唯有更沉重、更狂暴的脚步声!兵俑军团如同沉默的杀戮机器,踏着同伴踩出的路径,无视一切阻碍,继续向着霞光光幕发起更加猛烈、更加密集的冲击!青铜巨刃斩向光幕!缠绕枯藤的重锤狠狠砸落!

  

轰!轰!轰!

  

每一次撞击,都让霞光光幕剧烈摇曳!山谷剧烈震颤!花娘的身体也随之微微摇晃!支撑光幕的霞光束光芒明灭不定!

  

“花……花姨……”楚无忧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终于踉跄着扒住窗棂,将自己残破的身躯撑起一半。他的视线穿过剧烈震颤的窗户,模糊地看到了山谷外那如同地狱魔神军团般的恐怖景象!看到了光幕前花娘那孤绝而沉重的背影!

  

一股冰冷狂暴的戾气混合着无法言喻的恐惧与愤怒,如同毒火在他胸腔里疯狂燃烧!木心的搏动!兵俑的杀伐!花娘承受的重压!这一切,都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他混乱的识海!

  

嗡——!!!

  

  

墙角,那根黝黑的烧火棍猛地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低沉而暴戾的嗡鸣!棍身上那道细微的玄奥裂纹,在木心跳动、兵俑杀伐之气、楚无忧识海狂乱的三重冲击下,如同被强行撕裂般,骤然张开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缝隙深处!不再是微弱的暗金光点!而是……一只眼眸!

  

一只冰冷、漠然、蕴含着无尽枯寂与湮灭意志的……竖瞳!

  

竖瞳出现的刹那!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之前的恐怖威压,如同沉睡的灭世巨兽睁开了眼睛,瞬间笼罩了整座木屋!时间仿佛凝固!空气变得粘稠沉重!楚无忧挣扎的动作瞬间僵住!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肉体、甚至意识都被那只冰冷的竖瞳彻底冻结!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无法抗拒的恐惧如同冰水般淹没了他!

  

竖瞳冰冷地转动了一下。目光穿透木屋,穿透震天的厮杀轰鸣,穿透七彩霞光光幕,精准地落在了山谷外,那核心处几尊最为高大、气息最为古老的青铜兵俑身上!

  

一股无形的、带着湮灭前奏的冰冷意志,如同宣告死亡的君王敕令,无声地降临在那几尊古老的兵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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