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裂隙闭合的刹那，苏晚残存的意识像被投入冰海的星火，在无边虚无中沉浮。她能感觉到秦砚的神魂与自己紧紧相依，却如隔着一层磨砂玻璃，触不到彼此的温度。周遭是粘稠如墨的混沌，偶尔闪过噬魂渊崩塌时的碎片画面——沈星河扭曲的笑脸、祭坛碎裂时迸溅的魔纹、还有秦砚最后那句“换我守护你”时，眼底燃着的决绝光芒。

“秦砚？”她在意识深处轻唤，回应她的只有一片沉寂的回响。双魂契的光芒早已黯淡，精血燃烧带来的剧痛尚未褪去，更让她心悸的是，神魂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剥落——那是千年前封印魔尊时留下的神格碎片，此刻正随着归墟的闭合而化作星尘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极微弱的牵引力从虚无尽头传来。苏晚勉强凝聚残存的灵力，顺着那股力量漂去，混沌中渐渐浮现出细碎的光点。光点汇聚成流，竟勾勒出噬魂渊底部的轮廓——只是此刻的深渊已非血色荒原，断裂的石柱覆满莹白苔藓，黑色的魔气凝结成冰晶，在“穹顶”处折射出诡异的幽光。

“这里是……归墟的边界？”苏晚的神魂触碰到一块悬浮的碎石，碎石上竟刻着半道熟悉的双魂契纹路。她猛地抬头，只见不远处的裂隙断层间，一缕几乎透明的红光正在飘摇——是秦砚的残魂！

他的魂体比在噬魂渊时更加稀薄，像是被风吹散的纱，胸口的血契纹路黯淡得几乎看不见。苏晚心头一紧，立刻催动灵力想去触碰，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屏障表面流转着归墟特有的时空乱流，每一次冲击都让秦砚的残魂晃荡一下，似乎下一秒就会彻底消散。

“该死的归墟裂隙……”苏晚咬牙，指尖凝聚起最后一点神血。千年前她以神血为引封印魔尊，如今这残余的神血竟成了唯一能穿透乱流的介质。她将神血按在屏障上，血色纹路如蛛网般蔓延，终于撕开一道细微的口子。

就在她准备探手去抓秦砚残魂时，身后突然响起衣袂破空声。苏晚猛地回头，只见一道青影从时空乱流中踏出，手中青玉葫芦滴溜溜旋转，竟将散落在四周的神格碎片悉数吸入。

“沈星河？！”苏晚瞳孔骤缩。对方脸上已不见往日的温文尔雅，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亢奋，额间隐隐有魔纹闪烁，“你没死？！”

“拜你所赐，差一点就魂飞魄散了。”沈星河把玩着青玉葫芦，笑声嘶哑，“不过归墟的乱流倒是件好事——它帮我剥离了玄门伪善的皮囊。你看，这葫芦里装的不仅是你的神格，还有秦家世代镇压魔尊的血脉之力……”

他话音未落，青玉葫芦突然爆发出强光，无数道血色锁链从葫芦口射出，瞬间缠住苏晚的神魂。锁链上刻着与秦砚残魂身上相同的咒文，正是秦家血契！苏晚这才惊觉，沈星河不知何时已将魔纹玉牌融入自身，此刻竟能借血契之力操控她与秦砚的神魂。

“你想做什么？！”苏晚奋力挣扎，神魂却被锁链越勒越紧。她眼睁睁看着沈星河走向秦砚的残魂，掌心泛起黑气，“放开他！”

“放开？”沈星河回头，嘴角勾起残忍的笑，“当年玄门用秦家血脉献祭时，可曾有人说过‘放开’？苏晚，你和秦砚不过是我重铸魔躯的最佳炉鼎罢了。等我吸收了你们的神魂，再借归墟裂隙重返三界……”

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秦砚残魂的瞬间，苏晚突然感觉到胸口的吊坠微微发烫。那是千年前刻着双魂契的法器碎片，此刻竟自主吸收了归墟裂隙中的稀薄灵力，发出一点微弱的蓝光。蓝光如同一颗火种，骤然点燃了苏晚与秦砚之间残存的魂契联系。

“秦砚……醒醒！”苏晚在意识中狂吼。几乎是同时，那缕飘摇的红光猛地一颤，秦砚残魂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眼底闪过一丝清明。他虽无法言语，却凭着本能将残存的灵力注入血契纹路，与苏晚吊坠的蓝光遥相呼应。

双魂契的微光再次亮起，虽然微弱，却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斩断了沈星河操控的血色锁链。沈星河惊怒交加，正要催动青玉葫芦，归墟裂隙突然剧烈震动——远处的时空乱流中，竟浮现出无数模糊的光影，像是被封印在归墟深处的古老魂灵被惊动了。

“不好！归墟核心要不稳了！”沈星河脸色大变。他不敢再恋战，抓起青玉葫芦便想遁入乱流，却被苏晚看准时机，将最后一点神血化作利刃掷出，正中他后心。

“啊——！”沈星河惨叫一声，魔纹玉牌从他体内崩裂，化作碎片散入归墟。他的身影在时空乱流中变得模糊，最终连同青玉葫芦一起被卷入更深的黑暗。

危机暂解，苏晚却已耗尽所有力量，神魂摇摇欲坠。她看着不远处的秦砚残魂，想伸手去够，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就在这时，秦砚的残魂竟主动飘了过来，那缕红光小心翼翼地缠绕住她的神魂，如同千年前在玄门古槐树下，他第一次握住她的手。

“阿晚……”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传入苏晚识海，“别怕，我们回家。”

话音未落，归墟裂隙的震动突然停止，四周的混沌开始流动，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苏晚感觉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他们，眼前的景象飞速变幻——血色荒原、镜湖波光、古槐树影……最终定格在一片熟悉的水域。

“镜湖？”苏晚愕然睁眼。他们的神魂漂浮在镜湖中央，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边初升的晨曦。更让她惊讶的是，秦砚的残魂在接触到镜湖灵气的瞬间，红光竟开始变得稳定，胸口的血契纹路也重新泛起微光。

“这里的灵气……有治愈神魂的力量。”秦砚的声音带着一丝欣喜。他的魂体缓缓沉入水中，镜湖的水光如同活物般包裹住他，将归墟乱流带来的创伤一点点修复。

苏晚这才松了口气，环顾四周。镜湖依旧静谧，古槐树洞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她想起第十五章末尾提到的崭新玉简，便强撑着神魂飘向树洞。洞口的苔藓下，果然躺着一枚玉简，表面流转着淡淡的金光，似乎记录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她刚想触碰玉简，湖面突然泛起涟漪。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湖底升起，不是秦砚，而是……沈星河？！他浑身湿透，青玉葫芦不见了踪影，胸口插着半块碎裂的魔纹玉牌，眼中却没了之前的疯狂，只剩下茫然与痛苦。

“我……我做了什么？”沈星河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记忆似乎正在恢复，“魔尊……血契……苏晚，对不起……”

苏晚警惕地后退一步，手按在吊坠上。但她发现，沈星河此刻的神魂极其虚弱，魔纹玉牌的碎片正在反噬他的灵力，显然是从归墟逃出来时受了重创。

“先别说话。”苏晚沉声道，“镜湖的灵气能压制魔纹，你先疗伤。”她虽对沈星河的背叛耿耿于怀，但此刻见他神志不清，又念及他曾是玄门弟子，终究不忍见死不救。

就在这时，秦砚的残魂从水中浮出，红光比之前明亮了许多。他看到沈星河，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却在看到苏晚的眼神后，默默收敛了灵力。

“阿晚，”秦砚的魂体飘到她身边，与她的神魂轻轻相触，“玉简里有东西。”

苏晚这才想起玉简，连忙拾起。灵力注入的瞬间，玉简中浮现出一行古老的文字——

“归墟未绝，魔尊残魄尚存。双魂同契，方破万世劫。”

文字消散的同时，镜湖的水面突然映出另一幅画面：遥远的极北之地，一座被冰雪覆盖的古墓中，一块刻满魔纹的石碑正在震动，碑下渗出的黑气凝结成一只扭曲的手掌，五指缓缓张开……

苏晚与秦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看来，归墟的封印并未彻底终结，而沈星河的背叛、青玉葫芦的失踪，以及这枚突然出现的玉简，都预示着三界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晨雾渐渐散去，镜湖的水光中，两颗相依的神魂与一个迷茫的身影，共同望向未知的远方。属于他们的故事，在归墟余烬中，悄然翻开了新的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