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刚蒙蒙亮,刘瑶裹挟着玉姬在找准家的方向后奋力往回赶。
经过一夜畅谈交心,他明显感觉这个树妖并没有之前所预判的那种阴险狡诈。恰恰相反,靠近玉姬反而激发出自己的一种亲近感和保护欲,当然也不排除树妖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以及诱发共情的能力。同时也让他明白一件事情----不是所有的人都算得上是好人,不是所有的妖都是坏妖,刘瑶非黑即白的内心世界竟然跳出了一抹其他颜色,诱惑而多姿。虽然他极力压制着单纯而又突然的莫名的兴奋,但是搂着玉姬‘树干’躯体所带来的愉悦属实少有。
话分两头,各表一支。实际上刘瑶与玉姬根本不清楚他们今晚的行动捅了多大的篓子!当刘瑶还是在不明所以的沾沾自喜时,这头的朱分金却是哭的比谁都惨。
他整个人跪倒蜷缩在神秘的蒙面青年面前,额头的汗水止不住的往外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与朱地主紧张神情相反的是其跪拜的蒙面青年。虽说是蒙着面,但通过举止神态看出此人神情自若,而且是略带几分讥讽和鄙夷的在审视朱家大宅周围的乱局。旦见他伸出右手两根手指轻轻舞动了,旁边散落在碎石中的一把太师椅竟然浮起来然后慢慢的飘落在青年身后。
蒙面青年袖口轻拂,太师椅灰尘四散,瞬间干净如出。青年背对着朱分金缓缓坐下,翘着二郎腿,戏谑般问道:“老朱头儿,把事情搞成现在这样。你说说看,这猪脑袋我是要呢?还是不要呢?”
此言一出,朱分金整个人抖动了一下。他的心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胸口仿佛压有千斤巨石,浑身紧绷,哆哆嗦嗦的回答道:
“我办事不力,我草率从事,理当受罚。可是希望堂主念在我为本教鞍前马后这么些年,不辞辛苦,任劳任怨,即便是没有功劳也算有苦劳,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啊?老朱我一定抓住那两个窃贼并将其碎尸万断,取回宝物,给堂主一个交代。求堂主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朱分金犹如号丧似的在说这些话,惶恐不知所措。头如捣蒜,次次都是狠狠的磕向地面,额头很快便渗出鲜血混着泥土汗水在往下流淌。
“好了。”青年微微扭头嫌弃的瞥了一眼跪地求饶的朱财主,慢悠悠的说道:“今天我刚到此地就收到你送的如此一份大礼,可真是看的起我啊!虽说按本教教规理应严惩,可是阵前不斩将,临危不动心。我且宽限令你三天之内将宝物和那树妖找回,要是找不回来,可莫要怪我不念及旧情哟!”
“是是是,老朱我一定全力以赴,不抓住那两个贼人誓不罢休!多谢堂主不杀之恩,多谢堂主不杀之恩啊!”
朱分金觉得自己简直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劫后余生的喜悦令他不断起身伏拜。本就紧缩着的脖子也抻直了,七上八下的心也终于是稳定下来。
忽然,青年背后升起一股螺旋青色烟雾,随即一位身穿着夜行衣,后背背着两把长刀的蒙面人出现,低头在青年耳边轻声言语了几句之后,双脚跺地,”唿“变成一股青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一整套动作那是行云流水,看呆了朱财主。
青年开口淡淡说道:“昨日偷窃点金木的树妖我们已经寻得些许踪迹,在离此地东南方向三十多里开外的野山坡曾经有驻留过的痕迹,后去向不明。那树妖已经显现原形,大概率是逃不远的。我现在命你以野山坡为中心方圆五十里的范围内就是掀个底朝天,也要把点金木和树妖给我找到!”
“是是是。”朱分金朱地主是疯狂点头,满口应承,生怕回答慢了有变数。
“哦~”青年话锋一转,冰冷的语气外加阴霾般的眼神让朱分金心惊肉跳。
青年不屑的问道:“我叫你找你真的能找到吗?那说说你要怎么找?还有他那个什么同伙儿你打算怎么对付?嗯?”
朱分金冷汗直流,嘴里嗫喏,想找理由开脱却找不到,只能瑟瑟发抖的再次跪了下去。
“这..............这............这.........”朱分金牙齿上下打架,舌头不听使唤乱搅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以凡人是永远看不清自己到底是几斤几两,作出承诺时永远掂不清自己的分量。”
此刻,一阵嘶哑的话音从朱分金后背传来,他拿眼偷摸瞄了一下---原来是那个人来了!
来人朱分金是见过的,不戒和尚也正是由这个人安排给他的。自大的不戒见了此人尚且都是规规矩矩、客客气气的,所以朱分金一直觉得此人实力定在不戒和尚之上,而且深不可测。
只见来人身披黑色破旧的麻布衣裳,面像丑陋无比,满脸沟壑纵横,尽显老态。左手缩在衣裳内,右手持一盏似乎是用上等木材透雕镂刻,拼接组合的圆形状灯笼。里面的灯芯肉眼可见被一层薄皮包裹着,灯笼下则是配银珠黄穗,即使是在白天却依旧可以看到悠悠泛着枯黄的光。
来人不紧不慢的朝着青年微微颔首,接着又冲着朱分金说道:“我这八角人油灯近来有灯尽油干的趋势,急需补充一些人油。堂主,我看您就把这脑满肠肥,大腹便便的朱地主扔给我剥皮取肉熬做我的油灯吧!”
说话间盯着朱分金那肥头大耳,简直像是盯着一个金灿灿的猪头。听着冰凉的话语,朱分金好似魂飞魄散,匍匐在原地,寒毛卓竖。
“好了。”青年发声打断了来人的威胁:“剥不剥皮也要先看看他的表现,你说是不是啊老朱?”
闻听此言,朱分金连连称是,再次上演磕头神功。
青年又接着说道:“来人估计你也只是认识,但不熟悉吧?今天我给你郑重介绍一下,此人便是本堂一等护法阴语护法,来认识一下吧!”
“阴护法好。”朱分金跪在地上打招呼,阴语此时却是一言不发。
“我呢,也知道你没什么本事。现在叫他来协助你把那两个窃贼抓回来,希望你能珍惜此次来之不易的机会,千万不要让我失望!”蒙面青年以威胁的口吻说道。
“是是是。”朱分金除了应承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属下一定竭尽全力弥补过失,配合阴护卫将窃贼碎尸万断.,五马分尸.....”
青年也不搭理他,扭头对着阴语说道:“阴护法,此番盗窃点金木的贼人实力非同小可,而且我们对此人目前依旧知之甚少。不戒和尚被重伤在这里已经难以医治,需要带回总坛。也在提醒你万万不可麻痹大意,掉以轻心。定要谨慎行事,如果很棘手必要时一定要联系总坛,明白吗?”
“是。”阴语微微鞠躬,手里的灯笼却突然变亮了起来!
“希望不久之后能带给我好消息!”言罢,青年周身突然腾起一股烟雾,随着烟雾的散去,整个人在原地消失不见了。
“恭送堂主!”朱分金和阴语同时喊道。
眼见蒙面青年离开,朱分金更是长叹一口气。颤颤巍巍的开始擦拭满头汗水,暗自庆幸终于逃过一劫。
“行了朱大财主,瞧把你吓成什么样子。起来吧,我们该干正事了!”
阴语白了一眼浑身湿透的朱分金,接着质问道:“情况我已经是了解一二,似乎是那个树妖找到什么厉害的帮手解决了不戒和尚是吧?”
朱分金心有余悸,听到阴语在问话,一骨碌爬将起来,略微喘着粗气回应道:“对对对,没错!而且是相当厉害的角色,你看我家前后院的惨状便知道了。我们昨晚本来已经捕获树妖了,谁曾想半路杀出这么个货色。不过我们曾对峙过虽看不怎么清楚,感觉年纪不大,应该是个青壮年!”
朱分金顿了顿,紧接着说道:“本以为就是普通毛贼,而且那树妖又不是头一回找帮手。上面一直强调我们不能伤害她,所以都没下狠手。谁知道这次她找了个特别厉害的角色,以为不戒可以轻松取胜,结果就糊成现在这样子了。”
朱分金略带懊悔的摇摇头,实际上他内心还是有点小庆幸的--------不戒如此厉害都打不过,被重伤到需要回总坛治疗。自己要上岂不就是以卵投石,自取灭亡嘛!
“好吧。不过事不宜迟,上面催的紧,我也是希望早解决早安生,你也不用担心头顶那把刀什么时候会突然落下来不是?”阴语说话阴阳怪气的,诡诈的看着朱地主。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那麻烦护法随我们立马出发!”朱分金恢复的点往日的霸气,冲着手底下人喊道:“赶紧按照堂主给的地点备好马匹,我们即刻出发!”
朱地主带着几乎所有家丁呼呼啦啦的冲出宅院朝着目的地赶去,老百姓见此情景是纷纷避让,生怕招惹到这位十足恶人!
在老百姓眼里他是恶人,但在阴语眼里朱财主什么都不是,甚至他想杀掉这个财主的心思不比刚才那位堂主少甚至更多。不仅仅是因为这个丰腴腻脂的蠢材把他的得力助手不戒和尚给搞成重伤需要很久才能恢复,最主要是他把事情办砸直接影响到他在堂内的声誉,让他在堂主面前是颜面尽失。还被其他护法耻笑他办事不利,用人不当,简直是损失大发了。
想他阴语在本堂口也是有响当当的名号,而且还是第一护法。最大的能力便是能够利用人皮灯笼吸食鲜血而买通过路冤魂为自己服务,不仅可知阳间事,就算是地府鬼差见了也给三分薄面。无往不利却今天栽在这么个小地方,简直是耻辱啊!
“要不是现在还用得着你,早把你给剁了喂狼!”阴语盯着前面膀大腰圆的朱分金暗暗想到,而朱分金却只感觉后脊发凉,以为是刚才那股害怕劲儿还没过呢!
目的地到,果真是一处荒凉的小山坡,离着最近的村庄都有十几里路!
“还是堂主本事大啊!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都能找到,叫属下佩服的五体投地!”朱分金马屁拍的直响,只可惜拍错了地方!
阴语根本不鸟他,只是四处左瞧右看。
“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的.....”朱分金嘴里絮絮叨叨的,阴语突然不耐烦的吼道:“再废话,我把你的舌头割掉下酒。”
朱分金立马噤声,装作委屈的看了一眼阴语,硬生生的把这口恶气咽下去。
“当着我这么多手下一点面子不给我,老小子有种别落在我手里!”朱分金也只有内心骂骂娘的份儿。
阴语很快便在地上找到了一些碎木皮,他伸手拿起来在指尖捻了捻,然后说道:“树妖神力耗尽,完全木化,估计好几天才能恢复。他旁边同伙竟然没留下任何讯息,是个隐匿的高手啊!野外藏身目标太大,这附近村落不多但绝对是他藏身之所。”
“这些我们都知道,可是如果我们挨个村子去找,时间怕是不够而且容易打草惊蛇。您看您有什么其他方法让我们......”朱分金为难的说道。
阴语也不接话,只是默默的将捻碎的木皮放进他带来的灯笼中,随即燃烧起来。
阴语接着对从灯笼冒出的青色烟雾猛吸起来,然后带着哀怨似的哭腔对着灯笼说道:
“阴语人,鬼问路,人皮灯笼解我惑。千般挑,万般选,人皮灯笼拿什么换?”
那灯笼内的灯芯似乎在被唤醒,薄薄的皮层好像在缓慢的呼吸着,灯光也是时暗时亮。忽然,一声刺耳尖锐的叫声传来:
“我要血,我要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