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殿的晨钟撞碎黎明时，我正跪坐在寒玉床上吐息。右眼突然剧烈抽搐，那些游走在血管里的金色咒文像被点燃的引线，顺着神经脉络一路灼烧到太阳穴。

\"屏息！\"

青岚的冷喝在耳畔炸响，檀香气息骤然迫近。他并指抵住我后颈要穴，寒冰般的气流强行压住体内暴走的灵力。殿外惊雷骤起，我透过被冷汗浸湿的睫毛，看见窥天镜中映出自己可怖的模样——右眼完全化作流淌着金芒的漩涡，左眼却布满血丝。

\"今日是朔月之夜。\"他收手时广袖翻卷如云，\"天眼受潮汐牵引，你需饮下这碗......\"

话音未落，我的掌心突然烙铁般滚烫。录取通知书从怀中滑落，在触及地面的瞬间燃起幽蓝火焰。灰烬升腾间竟凝成奶奶躺在ICU的画面：心电图机刺耳的警报声穿透镜面，护士们正在给枯槁的手臂注射强心剂。

\"奶奶！\"我扑向窥天镜，指尖在冰冷镜面上抓出刺耳声响，\"让我回去！现在就要回去！\"

青岚按住我肩膀的力道重得发疼：\"强行撕裂界门，你会被时空乱流......\"

\"那就被撕碎好了！\"我转身嘶吼，右眼不受控制地涌出滚烫液体。青岚突然僵住，他颈侧溅上一滴金红色血珠，竟在皮肤上灼出缕缕青烟。

殿外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十八盏长明灯同时熄灭，黑暗中响起沙哑笑声：\"千年了，天枢殿主还是这般爱捡流浪猫崽。\"

血月当空。

青岚的剑锋比我转身的速度更快，寒光劈开黑暗的刹那，照见檐角蹲着的黑袍人。那人兜帽下缠满咒文绷带，仅剩的左眼闪烁着和我相同的金芒。

\"又一个容器？\"绷带缝隙里渗出黏腻笑声。他抬手时袖口滑出串人骨念珠，每颗头骨眼窝都嵌着血色玉石，\"小师妹可知，历代天眼宿主临终前，都会剜出右眼制成窥天珠？\"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青岚的剑气在黑袍人喉间三寸骤停——十七颗窥天珠悬浮成阵，每颗珠子里都映着奶奶病房的实时画面。

\"做个交易。\"念珠随着他沙哑嗓音缓缓旋转，\"用你的天眼换老太婆多活三日，如何？\"

喉咙里泛起血腥味，我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响。青岚突然掐诀召出八卦盘，乾位亮起的瞬间厉喝：\"他在拖延时间！病房里的不是幻象！\"

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所有窥天珠同时映出惊悚画面：奶奶的输液管正在倒流，暗红色血液顺着针头逆涌向吊瓶。黑袍人怪笑着捏碎一颗珠子，病房里监控仪的心跳曲线应声归零。

\"不要——！\"

右眼在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痛。我清晰感觉到有某种古老存在挣裂眼眶，金色血液顺着脸颊滴落，在地面绘出诡异图腾。黑袍人突然发出惨叫，他手中念珠接连炸裂，那些血色玉石竟化作飞灰被我的右眼吞噬。

青岚的剑锋抓住这瞬息破绽。

当长剑贯穿黑袍人心脏时，我听到的却是瓷器破碎声。人皮外衣簌簌脱落，露出内里青玉雕成的傀儡骨架，眉心嵌着的窥天珠还在幽幽发亮。

\"是偃师的人偶。\"青岚剑尖挑开傀儡衣襟，露出锁骨处火焰纹身，\"他们找到你了。\"

我跪在地上摸索那些窥天珠碎片，却发现右眼视线开始穿透地面。层层岩壳之下，埋着具与青岚容貌相同的白骨，心口插着柄刻有\"璇玑\"二字的青铜匕首。

\"别看！\"青岚突然捂住我右眼，掌心温度冷得骇人。但那些画面早已烙进脑海——三百年前的同个月夜，穿星纹道袍的少女将匕首刺入他心脏，右眼淌着和我们一模一样的金血。

窥天镜突然发出悲鸣，镜面浮现出我此刻的脸。右眼周围蔓延出枝状金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左眼瞳孔。青岚捏诀的手在发抖，这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称得上恐惧的表情。

\"子时将至。\"他扯下殿内垂幔裹住我不断渗血的眼睛，\"必须赶在血月凌空前找到天机石。\"

穿越密林时，我的视野开始分裂。右眼看到的是灵墟界苍翠古木，左眼却看到现实世界暴雨倾盆。救护车刺耳的鸣笛声与夜枭啼叫重叠，奶奶的病房正在两种时空缝隙中忽隐忽现。

\"抓紧！\"青岚拽着我跃过突然塌陷的地缝。腐殖质气息里混入血腥味，我低头看见右手指缝渗出的金血坠入深渊，竟在虚空中燃起星点火光。

黑袍人的傀儡残肢正在后方重组，树木年轮里睁开无数血瞳。青岚的剑气扫过之处，藤蔓断面却喷出人类才有的鲜红血液。当我的血滴落第八次时，祭坛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天机石比窥天镜里看到的更加妖异。这块两人高的菱形水晶内部封存着流动星云，表面却布满血管状凸起，正随着我的靠近剧烈搏动。青岚的白玉剑劈在结界上迸出火星，虎口震裂的血染红剑穗。

\"用你的血......\"他话音未落，我已将掌心按上结界。金血渗入屏障的瞬间，整座森林响起千万人的哀嚎。封存在地底的记忆汹涌而来——我看到历代宿主剜眼时扭曲的脸，看到青岚在每任宿主临终前重复的弑杀，看到自己此刻被金纹覆盖的可怖面容。

结界破碎的气浪将我们掀飞在祭坛边缘。天机石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水晶表面浮现出奶奶病房的倒影。黑袍人的傀儡大军从地底爬出，青岚以剑撑地咳着血：\"把手放进星云漩涡！\"

我的右眼突然自动聚焦到天机石核心。在那团星云深处，漂浮着枚刻有\"苏\"字的青铜钥匙——正是奶奶临终前紧攥的那枚传家古钥。

时空在指尖触及星云的刹那静止。

无数金色丝线从右眼瞳孔迸射，将整个世界撕成碎片。我看到三百年前青岚被刺穿的心脏，看到奶奶病床下悄然蔓延的阴影，看到黑袍偃师正在现实世界给奶奶注射可疑药剂。当天机石发出玻璃破碎的脆响时，两个世界的月光同时变成血红色。

\"苏桐！别碰那柄钥匙！\"

青岚的喊声从很远处传来。但我的手指已经穿过星云，握住了那枚染血的青铜钥匙。右眼传来爆裂般的剧痛，金色血液喷溅在天机石表面，绘成与地宫古籍完全相同的献祭阵图。

血月凌空的瞬间，我终于听清那些萦绕耳畔的古语：

\"以眼为匙，以血为祭，九星连珠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