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住处藏在城南一条僻静的小巷里，院中种着几株老梅，此刻正飘着细雨。

王御史被安置在内室的软榻上，他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发白。

当房门被推开时，他猛地抬头，眼中的希冀与恐惧交织成一片。

他揉了揉眼，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后，立刻开口喊道：“灵儿。”

王小姐站在门口，一袭素衣，面容憔悴却完好无损。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爹……”

这一声呼唤仿佛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踉跄着扑到王御史怀里，父女二人抱头痛哭。

王御史的手颤抖着抚过女儿的头发、脸颊，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

“他们，有没有碰你？”王御史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王小姐摇头，泪水浸湿了父亲的衣襟：“他们只是把我关着，说要等什么时机。”

楚河靠在门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他注意到王小姐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淤青，那是长期被镣铐束缚的痕迹。但除此之外，她确实没有受到其他伤害，蜂巢的人留着她，显然另有所图。

“楚城司。”王御史突然转身，重重跪在地上，“王某此生无以为报。”

楚河伸手将他扶起：“分内之事。”

接着，他告诉王御史父女，之后还有事情要做。

雨落无声，院中的老树悄悄绽开了第一朵花。

次日清晨，皇城司正堂。

总指挥使沈严看着眼前的卷宗，眉头越皱越紧。

当他读到“蜂王胎”三个字时，指节在案几上敲出一声闷响。

他看着楚河，开口问道：“你已经把人救出来了？”

楚河点头，“救出来了。”

他又继续道：“你说这案子还涉及到了三皇子？”

楚河点头，“是的，卷宗上所写的，都是我亲身调查出来的。”

沈严突然一拍桌子，怒喝道：“楚河，你可知诬陷当朝皇子是何等罪名？”

楚河抱拳：“下官亲眼所见血蜂化出皇子面容。而且我还和暗卫交过手。”

堂中一片死寂。几位千户面面相觑，有人已经开始擦汗。

沈严巡视一圈，然后道：“这件事，都给我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

众人立刻点头。

其实就算沈严不嘱咐，也没有人敢往外说。

历来都是家丑不可外扬，更别说皇宫的丑事了，只要九族不是批发的，就不会有那么勇敢的人敢去做这事。

“备马！”沈严突然起身，“我亲自面圣！”

楚河没有跟着进宫。他独自出了城，踏上去李家村的路。

雨水覆盖的官道上，一辆华贵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车帘掀起，露出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三皇子府的首席幕僚，文渊阁大学士苏明远。

“楚大人。”苏明远递过一个锦盒，“殿下很欣赏你。这是他托我送给你的。”

楚河晃了晃盒子，然后才开口道：“里面不会机关暗器吧？”

苏明远笑了，“怎么会呢，三皇子礼贤下士，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楚河笑道：“那你的意思是，之前那些暗卫要杀我，都是他们自己的意思咯？”

苏明远的笑容凝固了。

暗卫是皇家的保卫力量，也只有皇子才能调动。

换句话说，他们是没有也不能有自己意识的。

苏明远干咳两声，然后道：“不如这样。你先打开看看，看看盒子里的东西再做决定。”

闻言，楚河不语，而是不动声色地打开了盒子。

盒中是一枚龙眼大的南海明珠，即便楚河不是专门鉴赏珠宝的，但也能能猜出，这东西绝对价值连城。

楚河将盒子还了回去，“我做的一切都是职责所在。还请回吧。”

苏明远也不恼，轻笑道：“采花蜂已经被你抓了，王御史父女平安，此案已了。楚大人何必追根究底？”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皇城方向，“有些蜂巢，捅了会蜇死人的。”

楚河却开口道：“不对吧，采花蜂可还没有被抓住。”

苏明远却开口道：“大牢里的那个不就是。”

楚河眼神一冷。他知道自己抓了一个采花蜂，也就是说，他也是背后的参与者之一。

楚河却道：“既然大人知道我抓了人，那也应该知道，我抓的那个并不是真正的采花蜂。”

苏明远道：“上面的旨意只是抓人，只要能抓到人，给人交待，至于抓的是谁，并不重要。”

他继续道：“而且你既然救出了王御史父女，那应该知道，王御史的女儿并没有被玷污，既然如此放过采花蜂一马，也是可以的。”

“多谢苏大人提点。”楚河拱手，“但下官只想知道真相。”

他继续道：“并且就算他没有强暴王御史的女儿，还有其他受害人，并且最重要的是，他肯定还有其他所图，这个我一定要查出来。”

苏明远闻言，脸色一沉，“楚城司执意如此？”

楚河点头，“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对错很重要，无关乎身份。”

苏明远沉声道：“那好吧。”

车帘落下前，苏明远最后看了他一眼：“楚大人，明珠蒙尘尚可拭，性命丢了，就真没了。”

马蹄声渐远，楚河站在原地，任由雪花落满肩头。

李家村比想象中更破败。

采花蜂的茅屋门板歪斜，屋内的尘土积了厚厚一层。

楚河踢开床板，露出一个地窖入口，里面除了一堆发霉的稻草，什么也没有。

“果然跑了。”

楚河正要离开，突然听见村口传来凄厉的呼救声：“救命啊！妖兽吃人了！”

他拔剑冲出去，只见一头通体漆黑的狼妖正扑向一个樵夫。那狼妖足有牛犊大小，眼中泛着诡异的红光。

“唰！”

剑光闪过，狼妖的头颅滚落雪地。诡异的是，断颈处没有流血，反而爬出几只血色蜂虫！

樵夫瘫坐在地，颤抖着指向远处：“山、山洞里、还有更多……”

楚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三里外的山腰上，一个漆黑的洞口正往外冒着血雾。雾中隐约可见无数双猩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