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

盘龙般的枝干阻断了洞口，郁郁青青的齐肩茅草塞满了洞的一侧，顺着水流缓缓流淌深入，最终静默的溪水通往一片死寂，

碎裂的白石碑前,一座漆黑的雕像无声地沉默着。

石碑字迹早已残破难辨，仅仅几个稍微大一点的刻字能够较明显的认出。

吾师唐玄奘之墓

密密麻麻的碎裂细纹如藤蔓般攀上雕像，早已不知过了多少岁月，只有如茂草般生长的钟乳石见证着时间的流淌。

漆黑雕像上端是巨大的裂痕，宁静的洞穴中只有阵阵龟裂声和水滴滑落的声音交相呼应。

一片昏暗中，一滴水珠从土壤渗下，顺着石缝，从钟乳石上滑下，径直滴下，最终钻入了雕像之中。

与此同时，一阵阵令人心悸的碎裂声穿透而出，回荡在洞中，打碎了百年的宁静，雕像的身体也随着雷鸣般的碎裂声而土崩瓦解着，最终淹没在一片尘灰碎石中。

隐隐的灰尘中，略显苍白的影子颤动着，若隐若现，他缓缓拂开尘灰，虽然看不真切但依然能勉强看到他白嫩的肌肤和掺杂些许泥沙的黑发。

“失去了法力，摒弃了妖心，便是，人吗？”

空灵的声音在洞穴中响起，人影抚摸着直接的五官，突然，他看向洞穴深处，一个虚幻的影子飘忽不定

“师傅，是你吗？”苍白人影喃喃道，但那虚幻的影子却越发模糊，洞穴中传来奇异的响声，仿佛有人在低语，诉说着千万年的轮回，一抹消沉混沌的微光亮起。

忽然，低语声戛然而止，虚幻逐渐消散。人影依旧看向洞穴深处，手心不知何时多了一抹白光。

“为了苍生。”

“为了苍生，吗？”

两个一模一样的声音交缠在洞中，那虚幻彻底泯灭。

不久，洞穴又归于宁静，只是石碑前的雕像不知所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那如茂草般的钟乳石见证了一切，沉默不语。

云城

略显华贵的酒馆内，一个一身灰袍的男人跨了进来，只是坐在角落，但依旧显得格格不入，酒馆里的人也丝毫没注意这个人的到来。男人打量着酒馆，撇了撇嘴，从怀着掏出了一个黑袋子，敲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让小二上了壶龙井香，

小二也觉着奇怪，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喝这种七八十年前的老茶了，更何况这人也不像什么老头大妈，而且此人打扮也这么可疑，若不是现在太平年间还真像什么过路强盗什么的。

男人举起茶杯观望着周围的人，隐隐听到有人说书的声音，似乎关于金蝉子，他便向右靠了靠。

“这百年前那金蝉子大战凶神魔眼那日啊，天色巨变，血莲地生，如此魔眼可谓一出鬼神皆惊，摇说这魔眼的厉害之处，还得从这魔眼的来历说起——”

“过去百年了吗?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有些安定过头了。”男人将茶一饮而尽，不再理会说书人的闲言碎语，不用想都知道接下来会是些什么神神鬼鬼的了。

“这魔眼乃是那地狱冥王的右眼所化，好不凶悍——”

“咳——”男人刚喝下一点又给呛到了，不由得撇了一眼，却被一抹艳红给阻了视线。

“客官慢些喝，这等多年前的老茶也就小店才有茶叶了，小店也多年未泡过这种茶叶，不知味道如何？”

说话倒挺好听的，男人一抬眼，是个妖娆妩媚的女人，二十五六年纪，额前一颗小痣，脖子上套着华丽的项链，男人看到这就收回了目光。

“味道尚可，我也不是什么嗜茶之人，只是店里其他东西都叫不出来罢了。”

“客官真是说笑了，这云城还知道这种茶的都是些有身份的老前辈了，却不知阁下名讳？”

“无空。”男人略微迟疑，低头摇着茶杯，看着茶叶的残渣在一片清绿中涌动。

“无，无空？真是个好名字，您应该是外乡人吧，我们洗月酒楼在云城也是有些名气，不会连阁下的名讳都未曾听闻。”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望向无空的袋子。

也好，打听打听。

“那你可知这百年岁月发生了什么？”无空虚眯着眼睛，一把按住了钱袋。

“那您这可就难为奴家了，这百年之事，怎么可能理得清。”

“哦？”无空将钱袋轻轻抛起，随手接住，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传出。

女人见状里面做到了无空对面，表情像极了见了食的饿死鬼，眼睛里仿佛冒着金光。

“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客人，这百年前封印阵起效了之后，世间的仙佛也都销声匿迹了，现在也没人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了，最初那会，那些个妖怪虽没了妖力但依旧仗着肉体强悍横行无忌，民不聊生，朝廷也是乱了套，好在最后三皇并起，调整武备制定制妖之法，派兵捕杀妖物，此后妖怪方才消停些许，这些年虽然也有妖物袭人发生，但只要不出城还是安全的，那些妖物怎么也不敢来城附近转悠，我们李皇帝也是三皇其一，三皇划分天下，如此才有二十七城，十二大域，李皇帝更是铸观星台高一百零八丈，重修皇宫，别提有多气派！”

“嗯？李皇帝？”无空正在深思，却又听到这个熟悉的名称。

“对呀，他已经在位了一百三十年了，还是那么迷人，要是我能成为他的妃子——”女人说着说着又捧起了脸，一脸洋溢着幸福。

“一百多年？怎么会如此长寿？”

“呃——朋友你不知道吗？这一百年过去还没有人衰老而死过，不过黑龙城老国师说是金蝉子的长生灵力泄露致使的，我现在也快五十岁了呢——”

无空暗自吐了吐舌头，这人原来也是个老古物了。转念又想，无人朝奉仙人，那仙人又被封了法力，就算那封神印与封锁仙人法力的锁仙咒有所抵消，现在仙人估计都真的论落凡尘了，难怪也没仙人出世，这下法力是真的逐渐消散了。

想到法力，就不能不想到师傅当年吃的那颗仙丹了，那长生丹明显能恢复法力，甚至还能加强，而能练这种丹的家伙，要么是那太上老君，不过那家伙已经千万年未现世了，想寻他有法力时都寻不到，更别提现在了。其次便是太白金星了，看来得去寻一寻那家伙，看看能不能弄清楚师傅那丹是哪来的。

“那你可知，启明居于何地？”

“启明？哪个启明？是前些天刚成为皇上宠妃的妃子吗？”

“不是，炼丹的，太白。”女人一听到无空说太白便连忙比了个小声点的动作，随即四下环顾，看着没人望过来才松了口气。

“客人，现在神仙的事可不能说，这可是不敬皇上的大罪，要是给城卫听到会给抓去的，你说那家伙估计早就死山里了，但我也有些情报，不过嘛——”女人说话声音顿时没刚才那么张扬，一提到李白满脸都是厌恶之情，看来现在神仙确实不太讨人喜欢。

“我懂，不就是点银子，你说吧。”无空随意地说着，显然是个大户人家。

“嘿嘿，我也是无意间听客人说的，说是在二三十年前在天云峡见过他，在跳舞呢，真是个疯子。”

“天云峡吗，好吧，谢了。”无空起身，随手将钱袋一抛，转头就走。

“女人满脸欢喜着打开，下一秒却变了脸上。

全身白色的石头，只是掺杂了些铁块，没一块银子。

“他奶奶的，敢骗我，给老娘抓住那个臭不要脸的，我要弄死他！”

女人愤怒地回头时，那人早已没了踪影。

“天云峡吗？”全身包着灰布袍的人渐渐向着日落之地走去。

“无空？嘿嘿嘿，我抓到你了，唐三藏。”酒店后方的拐角处，衣着破烂的乞丐微微颤抖着，与那身衣服截然不同的清澈嗓音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