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那把箭就像没有射中人影一样，直接从风离子的身上穿了过去，风离子本身也如如不动。

是吸虫化形的能力。

只不过风离子留了个心眼，把身体内部化为吸虫，外部则用一层薄人皮包裹。谁也看不出他动了什么手脚。

“你想做什么？”风离子冷冷地道。

“我当然是做我想做的事了，倒是你，来这里干什么？洛河族的青年怎么会在突然出现湖里？”

风离子一愣。他已经游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地方——风莱湖南侧的入海阁。

这入海阁的位置非常隐秘，实际上埋在湖底。只要隐藏的好，即使洛河一族手眼通天，也找不到这里来。

“来这里干什么……你是什么意思？我不就是被你追到风莱湖上来的？”

“想骗过本姑娘，没门。”又是一把钢箭破空而来。风离子身体一偏，那枚钢箭险之又险地擦过他的肩头。

敌暗我明，这么下去迟早中箭。可是敌人离自己太远，同样无法确定她的位置。

可以用吸虫化形规避伤害，但终究是有限的。吸虫受到的伤害同样会对风离子产生一定影响。

无奈之下，风离子再度潜入湖底。这次他不敢朝着入海阁的方向靠近了，而是在朝岸上摸索。

从陆上飞来的箭，直射到湖底深处就偏了轨迹。即使偏差不大，也足以躲开。

“算了，我就和你摊牌了。”女子见风离子一个劲潜在水里，叹了口气。“你是风莱一族的人，对吧？你来这里，是为了去入海阁，对吧？”

风离子心里咯噔一声，没有答话。她怎么知道的？

风离子自七岁起就远离风莱家族，隐藏在风莱塔中，对外宣称在与洛河族的混战中被波及身亡。

又过了七年，早就没人认得出他才对。

“看见你的能力我就明白了。别人不清楚，风莱的近亲还不明白其中的奥秘么？看好了！”

悄无声息，一道银光从风离子眼前一闪而过，斜插在风离子面前的细沙上，也没有激起任何水花。原来那是一枚钢箭。片刻之后，只听见“轰”的一声，沙尘和水花一同炸开，四射飞溅。

“这箭法是……”风离子呆住了，儿时在风莱一族的记忆也被牵引而出。

这是风莱一族弓道的特有箭术，只有深得家主信任的族人才允许传授。其原理是以灵力灌注和操纵达到箭上的灵力流顺着水流同向流动，使得箭与水流不相激，从而达到“无声箭”的效果。

用同样的方式将箭融于空气和灵力流中，即使有感知灵力的能力也很难捕捉“无声箭”。而武者的感知仅能捕捉灵力，其余部分的观察还要靠五感。

当然，“无声箭”也有其瑕疵。箭手的灵力操纵和计算是有限的，无人能做到绝对的“无声无形”。

“本来想试一下你的身手，没想到你这么苟。真是没办法。”一个娇小的身影踏水而来，在水面上荡起一连串的涟漪，不多时就停在了风离子面前。仔细一看，风离子惊呼：“里面竟然是白色的！啊不，竟然是你！你怎么注意到我的？”

停在他面前的就是昨天穿着灰衣、神色腼腆的十四岁女孩。她脸色苍白，与月光相映衬之下，一双大眼睛如同蒙上了一层水雾。

“昨天你侧眼观察我的时候，我就记住你了。第二天你穿着洛河族的紫袍跑过来，这不就是把自个全暴露了么？你神经也太大条了点，但凡不是我注意到你，你就得栽了。”

“这个……洛河东府人那么多，注意到我可太稀奇了。不对，你怎么会在这里？风莱一族的人……”

“我还想问你呢。看样子你也是一无所知啊。”

两人对视片刻。风离子看见她似乎露出一丝悲哀的神色。

“我没有被洛河一族的人盯上，但是也和家族走丢了。也就是我哥哥还和我生活在一起。而且，风莱一族的残存者，只怕……”

后面她要说什么，风离子清楚得很。

两人一边说着，颇有默契地朝着入海阁走去。

“总之，为了报仇，至少争回本该属于自己的资源，我在洛河东府乱搅了一通。这么一来，洛河东府也该流失些学徒了，到时候我也能顺理成章地参与考核。反正你也是这么想的吧？只不过你想选择其他的做法，还被我打岔了。”

风离子想起洛河东府门前的告示，点点头。心中暗想，这下可以省点事了。

“我杀了好些洛河族的考核者，现在位置不空出来也该空出来了。”

“啊——”

听到这里，风离子心中一寒。

“杀了……杀了好些人？杀了……”

此前，风离子从未认真考虑杀人的问题。他七岁便和修武世界绝缘了，唯一一次杀人，也是刚吸收完白玉虫，受那种古老邪念感染的缘故。

每次他想起这件事，都努力把它抛之脑后。

“欸，你该不会是对我有意见吧？白玉虫的继承人这么优柔寡断可不行啊。”

叨叨了一会，风离子忽然坚定起来。

“不把人的性命当成性命，这还能被称为是‘人’吗？无论我是什么的继承者，我都不会轻易杀人的。”

女孩哼了一声，面露鄙夷之色：“你这个继承者，真是太差劲了，我真不晓得白玉虫在你手上会有什么未来。”

但是她又不得不接受。只有风莱一族的嫡传血脉，才能继承白玉虫。其他人都不行。

风离子沉默半响。夜半的云雾遮住了月光，湖底深处显得凝重又灰暗。

“你是叫风离子是吧？算了，要是你的心性适合打打杀杀，就不会被你父亲送到那与世隔绝的地方了。”女孩面露愁容，叹了口气，“我叫风灵兰，今后可要跟着你混了。”

风离子含糊地答应了一声，扒开脚下的细沙。一块约有三十厘米宽的方形银板露了出来，上面有一个凹槽。风离子掏出一枚银质的令牌，上面刻着“风湖令”三个字，和凹槽正好互补。

接着再操控灵力在风湖令上纹出一个奇特的图案。似乎是一只大鹏的图案。

“真是奇妙的开法。”风灵兰注视着风离子的动作，“你就这么把秘密分享给我了？什么继承人，还是这么没戒心，就不怕好东西都被别人抢了。我该怎么相信你啊！”

风离子撇撇嘴：“反正风莱一族就找得到我们两个人，无所谓了。”

侧目而视，风离子又苦笑道：“你看着倒是很开心的样子，是因为发现了我这个乱七八糟的继承人么？”

“啧，你这开法也不行啊，该不会是在忽悠我吧？这么久都没反应。不过，要是你想独享秘密，我也没啥意见。”

“哪有事到临头才反悔的，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风离子说着。“我不反悔。”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忍受这种程度的屈辱呢？可别逞英雄了。”

话音刚落，银质板缩进了地板的夹层里，两人连同海水一起往下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