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灯清夜。

旧舍里，老书生一只手在裤裆里捉弄着，捏出一只虱子喂进嘴里咬动，对着身后的年轻人倚老卖老说道：

“做了人类想成仙，坐在地上要上天。”

“世间哪个修行者能得长生？”

名叫陈宰玄的年青人目光平静说道：“远的不说，近的也就是八百年前的青帝、五百年前的张相祖，哪个不以仙人之姿迎接飞升？”

“糊涂！”老书生把书卷摔在桌上，恨铁不成钢说道：“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这话有理，可在这个世界，魔法管个屁用。

准确来说，老书生口中的“魔法”真正名字叫做赋能术。

而赋能术并非来自剑气大陆的产物。

实际上，陈宰玄却是来自另一个位面——符文祥地，一个以符文力量主宰一切的世界。

而他的真正身份则是青山符院的大魔导师。

因为参详魔导石上面镌刻着的符文力量，而使符文奔溃，导致位面壁垒破碎，致使他穿梭位面来到异界大陆。

这个秘密就连老书生也不知道。

然而因为某些原因，他现在体内的符文力量正在缓慢流失，魔导之力十不留一二。

剑气大陆以剑独尊，剑气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属性，入剑道修行也是剑气大陆唯一的修行法则。

而只有飞升，才有机会找到重回符文祥地的办法。

这也就是他一心要入剑道的原因。

陈宰玄听完老书生的话后，沉默片刻，说道：“不入剑道，何以长生？”

“长生不是你这个年纪能领悟的。”老书生重新捡起书卷，轻描淡写说道：“没有那么容易，我劝你安心在这里修炼魔法，练剑打打杀杀有什么好？”

老书生不知道的是，符文祥地之人寿命周期极长，长寿者可在世间存留千年，而陈宰玄的真实年纪已经二百岁。

然而毕竟两个位面法则不同，在他来到剑气大陆第一天开始就发现，不仅体内的符文力量流失，身体也快速衰老起来。

换句话说，他所面对的是这个世界的人们几十年所要经历的生老病死。

短短几十年之后，他也一样衰老直至死亡。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所以为何不求长生？

陈宰玄说道：“你曾经说过，我的三府有问题，作为四上人的你也没有办法？”

老书生翻白眼道：“若是在以前，老夫以堕境代价帮你重铸神府，可如今老夫剑体被封，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老夫又岂会愿意躲在旧舍里不出？”

老书生名为富贵千钧，乃是五大剑宗之首剑庐的五位上人之一，那年不知因为何种原因被赶出剑庐，一身剑道修为尽数被废，至此才隐居在这旧舍中。

而正是因为知晓陈宰玄神府有问题，所以才不让他入剑道。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这位年轻老师跑去修行剑道，谁来教他赋能术？

再一个，师徒二人相依为命这些年，要是真留他一个人在这旧舍里，夜半三更连个肉体共鸣慰藉之人也无，岂不得寂寞要死？

“你不是有块上人令？给我。”听到这个回答的陈宰玄眼神有些失望，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伸手来拿。

“休想！”富贵千钧捂着胸口，瞪眼道：“老夫这把年纪，莫跟我开玩笑，那上人令岂是随便能给人的？不给！”

“老师的话也不听了？”陈宰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来。

“我要是给你我就是你儿子！”富贵千钧坚决说道。

“你给我上人令，我把我那块魔导碎片给你。”陈宰玄作出交换条件。

“此话当真？”富贵千钧双眼立即明亮起来。

“一言为定，童叟无欺。”陈宰玄手中拿出了一块黑色的石头，其上雕刻着一些神秘线条，散发出青色光芒。

看到这块石头，富贵千钧真是眼馋了，下意识伸手过来。

“不带抢的。”陈宰玄道，“上人令呢？”

“自然自然。”富贵千钧乐呵呵道，“老夫岂是言而无信之人？”说着从胸口里掏出一块物事，丢给了陈宰玄。

“这是上人令？”陈宰玄看着手中的那块肚兜，满脸疑问。

“是嘛是嘛，如假包换。”

富贵千钧眼里只有魔导碎片，自然也未发现丢错了东西，回过神来之后老脸一红，一把夺过肚兜塞进衣服里，嘻嘻笑道：“纯属爱好而已，敬请谅解。”然后从另一个胸口里掏出一块令牌交给了陈宰玄。

得到令牌的陈宰玄将手里的魔导碎片交换了过去，眼神复杂地看着老书生，说道：“上次水月庵的小尼姑丢了肚兜，原来是你偷的？”

“窃肚兜不能算偷……修行人的事怎么能说偷！”老书生当即吹胡子瞪眼起来，以此捍卫脸面，“

陈宰玄叹息一声，真是师门不幸啊。

……

“所以，你已经做好了选择？”老书生知道想要说服自己的老师，根本不太可能，只要是他做出的决定，很难再更改。

“你说这天到底多高？”陈宰玄没有直接回答。

“没有人知道过。”老书生叹息道：“人心要比天更高啊。”

“我很怕死，所以必须修行。”陈宰玄目光坚定无比。

“那块上人令或许对你有所帮助，剑道修行勉强不来，若是寸步难行，退步原来也是向前。”

陈宰玄点了点头。

对于他来说，长生并不是真正的目的，而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

修行之路上有无数座山，一山翻过还有另一山，而他正是要站在最高的那座山上仰望星空。

所以他收拾行李，带着那块上人令，离开了旧舍里，踏上去往剑庐的道路。

彼时，少年以为世间是美好的，却不知道天空是黑色的，而他也将渐渐融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