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夏季,屋子里却传来一阵寒意,让两人都打了个哆嗦。
李华生将手电的光探进隔间,有些疑惑地道:“小哥,这屋里好像什么也没有啊?”
“那是你看不见!你在这儿别动,里面很危险!”
徐长风将铁锤扔给李华生,帅大叔看着锤头上密密麻麻的豁口,像是与无数利刃剧烈碰撞后形成,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没有理会一旁的帅大叔,在小树的催促下,徐长风忍受着真视之瞳消耗带来的不适,沿着锋锐剑气的空隙,向屋内走去。
虽然避开了大部分银色锐芒,但是短短的几步路,徐长风身上还是多出了许多细小的血口子。越往里走就越是寒冷,而且屋中的幽魂不断地哭泣,就像行走在冰窖之中。
终于,徐长风走到了蹲在地上的幽魂近前,大致看清了幽魂的模样。
那是一个梳着发髻的年轻男子,头顶的发髻偏向左侧,身上着黑色劲装,虚幻的身影被无数箭矢洞穿,腿部以下是黑色的云雾,不断有殷红的鲜血从穿出身体的箭矢上滴落,在快要接近地面时化作黑色雾气消散。
徐长风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东西,但反常的是,他内心只有一点点恐惧,剩下的都是好奇。
这被羽箭射成刺猬的男子,给徐长风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不就是秦皇兵马俑的偏髻吗?这家伙不会是秦朝遗留问题吧?”
地上的幽魂也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哭泣着抬头,茫然地看了徐长风一眼,就又低着头呜呜地低泣。
“嗨~”
“哭啥呢,这么伤心,说出来让大家高兴高兴呗!”
“听得见吗?”
......
不管徐长风说什么,那幽魂都好似没听见,旁若无人地哭泣。
在门外探着头的李华生看着徐长风不断地在跟空气说话,耳旁又传来若有若无的哭声,在这诡异的场景中,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徐长风自顾自地说了半天,见这男子丝毫也不理会他,心中好奇心大盛,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手指,准备戳一戳这个油盐不进的家伙。
“嘶!”
冰冷的触感瞬间从指头传遍全身,徐长风感觉自己摸到了一块寒冰,万载寒冰!
意识里传来小树愉悦的波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眼前就腾起了金色的烈焰,将那个梳着偏髻的幽魂包裹在其中。
“呜呜......”
幽魂仍旧在哭泣,不过哭声变得越来越痛苦。
门口的李华生简直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惊呆了!双眼瞪到了最大,嘴巴张得能放下一个鸡蛋。他从没有如此失态过!
这一切景象出现的太突然,他只看见徐长风伸出一根手指,朝空气中戳了戳,一团金色的火焰就凭空出现,包住了一个人形物体,一缕缕黑气不断从人形物上冒出!
“这次是真的找对人了啊”
“叮叮叮......!”
金色火光下,他也看清了房间地上插着密密麻麻的剑形物体,在不知名力量下,轻微地颤动,发出让人心悸的剑鸣声!
只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再无黑气从幽魂身上冒出,“啪!”的一声,如泡沫破裂,火焰中的人影和火焰一起炸成了一蓬火星,飞速朝着徐长风面部涌去。
这一切变化太快,徐长风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金色火星就铺天盖地的将他视野淹没!
“可恶的小树!我要把你砍了!”
徐长风心里大骂,以为这次绝对会被烫伤......
一股暖风铺面,想象中的灼烧感并没有到来。
“呃......这......”还没等他缓过神,房间又发生了轻微地震动,“叮!叮!叮!叮!......”无数利刃在某种力量牵引下,万剑归宗一般,化作了一条剑气长龙,朝着徐长风汇聚。不过在靠近后,剑光就如龙入大海,涌进了他的身体。
一个恍惚间,徐长风又来到了小树空间中,随即,他看到了无数金色光点从自己的意识体上冲刷而过,意识体在冲刷中变得凝实了许多。随后金色光点就汇聚向小树苗,被小树苗尽数吸收。
“莎莎!”
小树发出欢快的声响。
可随即,一团黑气也进入了小树空间,飞快地袭来,穿过徐长风的意识体后又涌向了小树,连同着之前的金光,一同没入小树之内。
“噗!”
徐长风只感觉自己脑袋像是被猛砸了一下,加上之前一直使用真视之瞳,只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房间里不冷了,哭泣声消失了,锋锐的剑气不见了。
“扑通!”
徐长风栽倒在地,他脸贴在地板上,看到中年帅大叔慌张地跑向自己。
“啪嗒!”一个黑乎乎的碎片从展架上摔落,掉在了地上。
黑暗降临,世界也安静了。
......
“出剑慢吞吞,又在偷懒,该打!”
耳边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将徐长风吵醒。
“谁啊,这么没素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啪!”
一阵清晰的疼痛从手掌心传来,顿时让他大脑清晰起来。
“这是?”
他感觉自己的视角变得低矮,眼前所及,是一间低矮的草房,院子中,自己正伸出红彤彤的小手,一个头扎发髻,身着葛布衣衫,单手提剑的英武中年男子收起藤条,正色道:“继续练习!”
徐长风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弯腰九十度,小手相抵举过头顶:“唯!师尊!”
尽管纤细的双臂早就充血红肿,虎口也被木剑磨出了水泡,那小小的身影仍旧咬着牙,稚嫩的嗓音响起:
“哈!”
拔剑!挥击!还剑入鞘!
“哈!”
再拔剑!再挥击!再还剑入鞘!
......
双臂酸痛难耐,虎口一片火辣,手中的木剑重若万钧,身体每一处细微的疼痛,徐长风都能清晰地,真切地感受到,可他除了思维是自由地,根本无法控制身体。
“小树!小树!给我出来!”
不管如何呼唤,意识里都没有传来任何波动。
徐长风迅速冷静,一边忍受着身体传来的疼痛,一边思考:
“他们说的话,根本不像是现代玄国语,可我却能听懂......”
“我无法控制身体,却像是亲身经历......”
“最后一刻,我应该是在帅大叔家中......”
“我昏迷了......”
渐渐想明白了什么,徐长风不禁放松下来。
“所以,我大概率是在那个幽魂的记忆当中!”
他想来想去,反正暂时无法脱身,干脆安下心来,沉浸于这段两千年前的回忆。
......
烈日下
“啪!”
“出剑动作太慢,若与人交手,你此刻已是他人剑下亡魂!”
英武男子随意地磕飞徐长风刺来的木剑,一剑鞘将后者拍翻在地,训斥道:“再来!”
......
暴雨里
“噗,咳咳!”
英武男子闲庭信步般地避开徐长风数招凌厉的剑势,如鬼魅般欺近身前,一拳打在后者柔软的腹部,徐长风顿时弯成了一只大虾。
“你没吃饭吗?狗都躲得比你快!”
“再来!”
......
风雪中
英武男子正弯腰拾取干柴,突然,一道人影从雪地里激射而出,手中木剑犹如一抹长虹,向着目标飞贯而去。
“嘿,臭小子,在这儿等着呢!”
男子丝毫不慌,顺势捡起地上干柴,写意地将必杀的一剑带偏,一脚将徐长风踢下山坡。
......
一次星夜,徐长风趴在床榻上,龇牙咧嘴地吸着凉气。
“吱呀”一声,英武男子端着一个药盆推门而入,细心地将草药涂在涂抹在徐长风背部许多伤口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顿时让他好受了许多。
徐长风知道,这是在他受伤后,师尊星夜兼程进深山采来的草药。
......
天光未明,徐长风便已被师尊赶至院中练习剑术,师尊提着长剑就出了门。
日上三竿,师尊又扛着一头巨大的黑熊回来了。
这个视角的身体长期练武,又处在长身体阶段,需要大量的肉食营养,从此英武男子每天早上都会出门打猎。
这样的故事,每天都有发生,在练剑之余,英武男子就会教徐长风习文识字,讲解一些生活的经验。
虽然男子教的是先秦篆书,徐长风学的依然津津有味。
逐渐地,徐长风喜欢上了这种生活,也喜欢上了这位外表严厉的老师。
日子一天天过去,稚嫩的孩童长成了挺拔的少年,徐长风能从英武男子手下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久。一个清晨,师尊出门打猎前,将徐长风叫到了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前,道:“徒儿,如今你基本功已臻于圆满,为师要传你更高层次的剑术。”
徐长风整理了下衣袍,恭敬地行了一礼。
英武男子点点头,道:“你认为,破开这块石头,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
徐长风就见自己的视角下沉,似在思考,随后抬头,用变声期的公鸭嗓道:“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用烈火灼烧,而后浇以冷水!”
英武男子却摇摇头,道:“你是剑客,第一个想到的,应该是剑!”
徐长风道:“可是,青铜剑砍在石头上,剑刃会打卷,若是铁剑,轻则豁口,重则剑毁,如何能破开巨石?”
英武男子却笑道:“借你木剑一用!”
徐长风将木剑递上,英武男子接过,道:“看好了!”举起木剑,向着磨盘大的坚石一剑斩去。
徐长风只感觉天地万物在这一刻失去了颜色,唯独一道银亮的匹练璀璨耀眼。等他回过神来时,木剑已经回到了他的手中,但是眼前的石头却并没有任何变化。
他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向着巨石轻轻一点。
“轰隆!”
磨盘大的巨石,竟然从中间滑落,砸起了地上一片尘土。
伸手摸了摸断面,光滑的像铜镜一般!
第一人称视角全程观看的徐长风被狠狠地震惊了!用一把木剑,像切豆腐一样切开一块巨石,怎么都感觉是天方夜谭,虽然他现在经历的事对别人来说也是天方夜谭。
但这丝毫不影响徐长风的惊叹!
“请师尊教我!”
“此乃为师所悟剑意,今日就一并传授与你!”英武男子斟酌了一下话语,道:“此剑意共分四层,第一层乃斩金断玉之境,讲求剑就是我,我就是剑,剑是你身体的延伸,手中哪怕只有一根枯草,金铁顽石亦无法阻挡你的一击!”
男子又想了想,道:“你随为师至今,尚未给你取名......人若无名,便可专心练剑,从今往后,你跟这剑意一起,叫作无名罢!”
徐长风跪地磕头:“谢师尊赐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