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知世回家路上,往一条僻静小道转了进去,小道尽头有一间院子,格局不大,门前就是普通人家模样,台阶旁有两只极小的石狮子,一只匍匐一只坐立,各自玩着石球,小巧玲珑。
杨知世敲敲门,大声喊道。:“老头老头开门啦!”
不多时,门扉一侧缓缓打开,一位瘦削男人站在门前,一袭青衫更衬出男人的儒雅模样。
男子佯怒“臭小子,说了有点礼数,下次你就一直敲下去。”
知世郎嘻笑道:“这不是想老头了嘛,让我进门喝口茶!”说罢便推门而入,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推门而入,一条不知从何处引流而来的细窄清溪从院中流淌而过,水中鱼儿见了生人尾巴一摆惊散游开,院中一张石桌,其上摆着棋盘,桌面刻有太极图,细看其中隐隐有水墨流转,棋局之上黑子以右上的“大龙”死活做赌注与白子互咬,白棋也悍然开了生死劫,对局充满意气之争,两方步步算计,不敢轻心。
此时从旁边菜园跑出一只小白狗围着知世郎脚边转,他蹲下身摸了摸小狗肚子,“老袁生活真是滋润,咋还不找个老伴呢?”
男子嘲道:“你益州文武状元都不愁没媳妇,我一个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操心这个做什么。”
“哈哈我俩不说这个,对了老袁,前几日我捡了个孩子,改日带来与你瞧瞧,这孩子挺乖的你应该会喜欢。”
“还有我这前些日子遇见几个外乡人,厉害的离谱,老袁知道什么底细吗?”
知世郎说个不停,男子倒也有耐心听着。
青衫男子回他:“知道一些,想听哪一方面?”
“名字我已经知道了,他们主要来成都干什么的,据我所知李冰留下的开天剑已经被仙人收回去了,他们想来寻这东西?不过最近好像有消息说望江楼那边有宝物横空出世,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联系?”
“他们的确跟望江楼那边有关,但具体要做什么还不清楚。”
知世郎幸灾乐祸道:“老袁你也有算不出来的时候啊,哈哈哈。”
男子自嘲:“人算不如天算,人力终有穷尽时,你最近万事小心为好!”
知世郎内心疑惑,但不意外,于是问道:“为啥?”
瘦削男人沉默数秒道:“那名白衣男子叫李太白,乃谪仙转世,你切记不要与他过多来往,不然难免惹上灾祸。”
“好好好,谨遵教诲!我先走了啊,改天带那孩子来看看你。”杨知世起身慢悠悠离开,狗子跟着他亦步亦趋,一路追着知世郎的裤脚咬,边发出“哼哼”声。
男子也不送他,只喊道:“出去把门关上。”
“好嘞!”然后他轻轻一脚将狗子踢远,随手带了门并与男子告辞一声,接着又从迷宫般的小巷穿了出去。
“看来老袁说的与我猜想不差,只是这望江楼到底啥来头老袁也从不说个明白,平日看着不过是朱门酒肉之地,不过那小白脸要去的地界想必不是平常地方,看来老堂主那边也没跟我说真话,今夜那得去探探风,大爷我可不想白搭了性命进去。”知世郎想着这事儿手提点心往家走去。
知世郎到家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锁,屋内无人应答,一时担心小乞儿于是快速推门而入。
却见那女孩懒洋洋的趴在床铺上,书盖着脑袋,整个人呈大字型睡得香甜。知世郎叹了一口气,又嘴角笑了笑。
杨知世有个大他五岁的兄长,还有一个小七岁的幺儿,要是没生出这许多变故,妹妹如今也该这般大了。
六年前杨氏本家因为贪污罪被处刑,主家二十多口人头落地,牵连门生数百人,让本就受人白眼的旁系氏支更是“如坠冰窖”,杨氏家族被朝廷乃至地方势力大肆打压。
杨氏旁支本来依靠主家做些小生意糊口度日,出事后整个蓉城无人再敢与其往来,知世郎家过的也很艰辛,由奢入俭的日子极困难,房屋仍是考取功名那时候主家送的,如今房屋挺大却没几个仆人,家中变卖了不少珠宝抵债,柴米油盐、各种工钱的开支也已入不敷出,知世郎平日靠着给人写信卖字赚些小钱,兄长更是远去陇右道当了兵卒,父母生意没了以后有些意志消沉,家中七岁妹妹尚且天真无知。
杨知世那年不过十四岁,便已有“解元”功名在身,益州乃至川蜀,杨家二郎之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果未出事,此后杨知世在蜀郡各家族扶持之下,于朝堂便是平步青云的大好前程。只是天有不测风云,那个夜晚,一场大火烧尽了他所有的希望。
他自京城落榜归来,远在万里桥便听闻路人惊慌城南一户人家失火,据说是那“杨解元”家,里面数人好似皆葬身火海,救火的也搭进去好几个。 及至跑到家门前,房屋各处已烧成了木炭,热浪一阵阵袭来,刺得脸庞生疼,黑炭的刺眼火星在沉闷的空气中发出“噼啪”声。 他见此双眼发黑,无力的跪坐在地,天上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大火烧焦的木头被雨水滋出难闻的白烟,他心中悲愤至极,向天怒吼:“什么齐家治国平天下,这狗屁世道,这挨千刀的老天爷!!” 吼完之后这知世郎身子一虚便倒在这细雨之中。 不远处走来一持伞的青衫男子,看着地上的少年叹息摇了摇头,然后又单手把他从地上抱了起来背在背上,看了一眼府邸便转身离开,两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夜幕中。 东都洛阳,女帝看着谍报上突厥布军入侵灵州的消息,眉间有些怒气,这突厥与吐蕃一直“眉来眼去”,如今不知得了哪方势力的支持胆敢来扰\"大周\"百姓安宁。 武曌真正头疼的一直是吐蕃,此帝国一直野心勃勃欲想逐鹿天下,首领赤都松赞为吐蕃王朝第三十五任“赞普”,此王年幼尚且根基不稳,帝国第一权臣论饮陵擅政,高层貌合神离,且王族与军事贵族的斗争一直无休止,统一的战略只有对外侵略扩张。 自文成公主死后,大唐在吐蕃的影响力已微乎其微,此后以论钦陵为首的将领更是率军对大唐发起过数次大规模攻击,两国战争互有胜负,安西四镇的归属权数十年间在两国手中反复流转,女帝早欲除之后快但不得,其狼子野心这数十年已令周边国家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