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郊，泥车道。

马车颠簸不堪，车轴间泥屑翻飞如雨，“哒哒”地打在车轴上，车帘偶尔被卷起一角，露出里面乘客的面貌。

“冯叔，这还有多少多久才到琅川境内？”少年侧身靠在马车一端，百无聊赖地问道。

“禀少爷，大约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少年对面的中年人开口回道。

少年露出一丝倦态，拨开帘子看着窗外已经早已经看得腻味了的一片青绿灰黑，浅浅一叹。

中年人看着自家少爷露出的疲乏姿态，不由有些感慨。

三百多里路舟车劳顿，一路自然没少吃苦头。有时候连自己都觉得疲了乏了想撂挑子不干了，可自家这位小主子倒好，别说喊一句累，一路上倒是还催着车马再快些，弄得老马夫是苦不堪言。

“冯叔。”少年忽然侧目看向端坐的中年人。

“是。”

“您说江湖是个什么地方？”少年忽然开口问道，言语间透着三分好奇，七分期许，“可不许骗我，我问过父亲的，他说您老人家以前可是耍刀的一代名侠。”

老冯看着自家少爷投来的狡黠的目光，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江湖？

老冯砸吧了一下嘴，琢磨着这个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字眼。

自己当年厮混于江湖的时候，虽说确实是耍得一把好刀。也算是闯过江南江北，见过长河落日，孤烟大漠，亦或是万里冰封……

但是这问题属实不太好回答，江湖是个嘛玩意儿？

一向见多识广，在少年眼中似乎无所不能的老冯也犯了难，只得打个哈哈:“这……老奴目光短浅，恐怕不能回答少爷的问题……”

少年听到他这无趣的回答，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那双不染人间烟火气的略有些苍白的手微微抬了抬，就算是回应了。

老冯心虚地抹了把冷汗，恢复成这一路上最常见的那副低头沉默不语的姿态。

少年瞥了一眼对面这个气定神闲不脸红的枯槁老头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虽然脸上没表现出来，但心中却是一阵鄙夷。

老冯啊老冯，平日里向爹问起来，爹都说你是高手。既然是高手么，自然就得气吞山河，威震天下。

不谈像小剑神冯辙冯大师那般一剑斩断伽盘山，好歹也要有一副高人做派吧！

就前些日子过伽盘山的时候。因地势陡峭，出于保险没坐马车通过，一路只得步行。

老冯步子快，于是自告奋勇走在前边开路。虽然老冯人看起来精瘦，但是速度确实快，刚开始没多久就领先自己一大截儿路程。

起先自己还不知道是个啥事儿，直到过了伽盘山境重坐上马车，坐在对面的老冯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一口黄牙，笑得像朵没开完的菊花儿，献宝一样捧出一大堆杂物。

有什么枣儿啊，野果儿啊……甚至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鱼！

得！您这一路上是被人当做乞丐了呗！

少年捂着脸有些无语，只要轻轻嗅嗅鼻子，就能闻见一股隐隐约约，却又似乎无处不在的鱼腥味……

旋即又想到自己远在焕州的那个父亲大人，气又是不打一出处。

得，又是个糊涂人，感情不是糊涂人不进一家门是吧。

朝堂上一贯是老谋深算的父亲总归是糊涂了一次。

那天上完朝后就直接给自己安排一趟三百里的远足。

而最悲催的是，直至出发那天，自家老爹甚至连一路上的衣物都没给自己准备齐全。

出发时，自己的随行拢共就一辆马车，一个老车夫，还有对面这个不像高手疑似高手的“乞丐”老冯……

“路上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老冯，你冯叔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不会不理。晚上就走，越快越好。”这是父亲的原话，全然不顾自己的一通疏引辩论。

少年哀叹一声，我大概也是全大乾最悲催的公子爷了吧？

焕州刺史之子，竟是如此可怜。

转而又想到自己远在焕州那帮狐朋狗友，恐怕早已经笑翻了。

奶奶的，那帮家伙左手美人右手美酒，好不快活。再看看自己？现如今自己也只能期盼早日抵达琅州，好过上那逍遥日子。

琅州可是全大乾的商业命脉，又背靠绸漓江。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江吃江。吃着柔波里的鱼虾的美人，定是如绸漓江上烟波霞光般引人遐思……

“太慢了太慢了！加速加速！”少年遥想着远在琅州的美人美酒，吞了口口水，朝着车头高呼。

老马夫有苦难言。

【作者题外话】：写着玩儿，更新随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