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河畔,有一座苍色山峰,山脚下有一处老宅。
老宅门前只有一对高耸入云的银杏树,青色大门紧闭,也不见一块门匾。
宅子里四面游廊环绕,绵延数里,中间满是杂乱排布的桃林,隐隐约约之间好似有一条无形的道路。
雨急匆匆的落下,打得满地的桃花四散飞溅,更是让这本就飘渺的道路平添了几分虚幻。
桃林的正中央有座不大的亭子,墨绿的石柱直挺挺的立在那里,满是岁月打过的痕迹,穹顶静静的趴在四根粗壮的石柱上,从亭子下面往上看去,不高的亭子却好像有个看不到尽头的穹顶。
亭子里坐着一名女子,身旁点着一支红烛,烛影勾在乌发边垂,耳后簪着一支瘦长桃花,引得眼眉也带有三分春色,朱唇微张,更是醉了一江春水。
玉手微伸,青剑已是出鞘,手腕微转,阵阵剑光划破寂静的长空,将剑一横更是桃花朵朵静立在剑刃之上。
“小姐,飒回府了。”身后黑影处钻出来一个随从,一身黑衣,半躬着身体,轻声说道。
“可是十分匆忙?”
少女一边收剑入鞘,面上毫无表情。
“是的,没有停留片刻,直奔老爷房间而去。”
“想来是前方战事有所变故,你赶去大将军营帐,必要时施以援手。”
随从拱了拱手。
便只见桃林中有黑影掠过,一来一回,却是见不到半个人影。
桃林尽头有一间房子,青砖黛瓦,除了比寻常百姓家大了几分,其余一般无二。
屋内左侧墙壁上挂着几柄长剑,用几块粗布包住剑身。
右侧墙壁上正中挂着一张山河图,图的左侧挂着一副铠甲,即使早已没有见过日光,依旧耀耀生辉,右侧一块白纱盖着,隐隐约约露出一张美人图。
屋门应声推开,飒步履匆匆,吹得粗布扬起一角,寒光四射,竟是点亮了整个房间。
只见屋子正中摆着一张雕龙黄花梨木桌,桌后坐着一人,一身墨色布衣,拄着一根紫檀手杖,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老爷,都中有变,大量暗卫出动,想是要对大将军出手了。”
“去知会那倔小子一声,云丫头倒是已经让人去了,让瑜灼这小子受点磨难,保住一条性命也就罢了,这天下除了那几位,应是再无他人可以留下他的命了。”
“是,老爷,我去去就回。”
飒轻合上门,又是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这黑夜之中。
老人那双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拄着手杖,慢慢起身,脚步极缓,一步一步,走到几柄长剑身前,掀开刚吹动的那块粗布,剑身通体寒光,中间一道剑槽,周身再无半点纹路,剑长四尺有余,似是久未出世,鸣鸣作响。
老人那干枯得如同树皮一般的双手,一手捻着雪白胡须,一手轻轻抚摸着剑身,如同抚摸自己孩子一般轻柔。
细细瞅着,却是五指都难能并拢。
旁人看着,定是无法与那数十年前一统大荒的大将军洛越联想到一起。
“一柄青剑,一匹白马,一面战旗,一场大火,一个大荒。”
后世关于那场统一大荒的战斗只剩下了这样的记载,经历了那场战争的人大都隐世埋名,只字未提。
这场战争的主导者如今已是半入黄土的白发老人,人们再也没有见过他出现在世间,也未曾有人听过半点他的消息。
从这原本就宽阔无垠的大荒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本权倾朝野的洛家也好像就此落寞,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野。
“洛伯伯,是我来了”,亭子里练剑的少女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外,脸上却一脸俏皮。
“云丫头,进来吧。”老人还在轻轻擦拭着剑身。
“洛伯伯,您什么时候把您这把剑给我玩玩啊。”少女一脸天真的望着眼前这人,带着半分撒娇的问道。
“这剑迟早是你的,你着什么急,还怕我给别人了不成。”老人斜着瞥了少女一眼,眼神中倒是带着几分宠溺。
“这不是怕您哪天把它给了醉尘哥哥嘛,到时候我可找不到第二柄这么好的剑了。”少女撇了撇嘴,脸上略带几分委屈,眉眼中倒是依旧笑意满满。
洛越拿她着实是没啥办法,只得是又问了一句:“你拿它能做什么?”
“它的光最为闪耀,舞剑,好看。”
少女俏皮的回答瞬间便是让他笑了个满怀。
“你这丫头,连我都敢闹。”
“嘿嘿,我不跟您闹,这洛府谁能让您笑一笑。洛伯,我让扶昌去了。”
少女脸上突然认真了起来,想是这事着实不是闹着玩的。
“嗯,飒也去了。”
“您为何不阻止那人。”
“不会死。”
“……。”
一轮青月嵌在黑色的荧幕里,大雨砸在飒的脸上声声作响,月光照得大雨好似一支支利箭划破这大荒的上空。
飒脚尖轻点过一棵十米来高的树尖,树叶一层一层遮得这月光半点穿透不到树底。飒心存不忍的瞥了一眼树底,顿了顿身体,却终究没有出手。
近年来,大荒的黑夜里干的多是杀人越货,谋财害命的勾当。这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更是绝佳场所。
“干了这票就躲去湖心镇,那三不管地带也没有人追究我们的过去。”只见这人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子,一身腱子肉,背上背着一柄大刀,望着树上绑着那人一身金色绣龙锦绣长袍,黑金玉冠束发,脸色从容,一双眉眼好似俯瞰众生。
“老大,我们就把他绑这绑两天就算完成任务了?”边上一小伙面色饥黄,好似许久未尝肉味。
“嗯,顾主就这么个要求。”两人也大大咧咧,丝毫不害怕说漏嘴。
……
湖心镇的夜好像来的晚一些,街旁的房屋依旧是灯火通明,也不知在这无尽的黑夜里他们在做些什么。街巷上还有些小情侣手牵着手慢悠悠的走着,“糖葫芦,糖山楂”的叫卖声隔三岔五的响起。
“少爷,瑜灼公子……”飒略带有几分疲累,还未来得及细说,就被洛醉尘阻止了。
“交给我了,去休息一会吧,赶了半夜,也该累了。”面前这男子身姿修长,面若冠玉,穿着一身粗布长衣,手中篆刻的母版抖了三抖。
“少爷,老爷他……”
“父亲自有他的道理,我还是懂事理的。”
却说扶昌到了瑜灼大营如入无人之境,径直往主帅营帐奔去。
“看来又是巡营去了,大将军真是事无巨细。”手腕一甩,一封书信直往瑜灼桌上奔去。
自己轻身一闪,又消失在黑夜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