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田观察着水里的情况,不时往河中洒一些鲛油。可羊皮袋中的鲛油毕竟有限,眼看就要见底。而这时,那些黑曜青牙蛇似乎也没了耐心,只见它们一条条从水中露出身体,翘着脑袋,“嘶嘶”吐着黑色的蛇芯,头上的肉膜也纷纷张开,分明已经开始振动起来。
伯恒赶紧招呼大家捂住耳朵,可双手都攀抓在缝壁上,又怎么能腾出手来?最下面的江远和青白似乎已经感受到这仿佛来自地狱的振波,整个脸开始扭曲起来,痛苦不堪。
危急之际,空中突然传来一阵鸟鸣声,这鸟鸣似乎具有某种魔力,立刻消解了振波带来的痛苦。同时,伴随着凌厉的劲风,几十只大鸟从空中俯冲而下,直冲水中的黑曜青牙蛇而去。
那些毒蛇虽然凶残无比,却似乎极其忌惮这些大鸟,一看劲敌袭来,立刻摆出了防御的姿态,双方一触即发,缠斗在一起。这些大鸟极其灵活,飞转腾挪,专门用状如虎豹的利爪去抓刺毒蛇的双眼,而形似弯刀的钢嘴,则紧追七寸不放。这黑曜青牙蛇在水中虽是霸王,可与在空中的大鸟相比,又似被水困住,笨拙无比。很快便败下阵来,要么漂浮于水上,一命呜呼,要么遁入水下,桃之夭夭。
众人此时终于看清,这些大鸟,正是被钱虎驯养的金雕。它一直盘旋于高空之上,密切注意着下方的一举一动,看到黑曜青牙蛇出现,便召集同类下来保护众人。其实,这也是金雕的天性使然,它们最喜捕食蛇类,看到如此大蛇出现,一定会呼朋唤友,大快朵颐。
金雕此次不虚此行,雕兄们一会的功夫,便吃饱喝足,一只只振翅飞去。众人长长出了一口气,河水虽然还在奔涌上涨,可水中没了那黑曜青牙蛇,便不必担心什么。
这时候,只听牧田突然叫道:“咦?我的羊皮袋呢?”
原来刚才黑曜青牙蛇张开肉膜发出振波,牧田顿觉脑中就像钻进了一条怪虫,非痛非痒,似钻似挠,痛苦难耐之际,不知把那装着鲛油的羊皮袋扔到了哪里。那鲛油珍贵无比,牧田不忍舍弃,往下退了一些,在水中寻找。
雷鸣看他不走,说道:“不要找了,先想办法上去要紧。”其他人也纷纷劝他。就在这时,滚动的河水中,似乎是有个羊皮袋正起起伏伏,牧田不由分说,翻身跳入了水中。刚下去一会却没了生息,大家着急起来,陆河挺身要跳,被伯恒一把拉住,说道:“还是我吧。”
不一会,河水翻滚起来,一条黝黑滚圆的身躯在水中时隐时现,伯恒也时而露出水面,时而沉入水下。大家知道,此时下水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紧紧盯着水面。陆河从腰中抽出凌云匕,当伯恒又一次从水中出现,立刻瞅准时机扔了过去,大叫道:“接住!”
伯恒接住匕首,再次潜入河中,一会的功夫,水里渐渐平息,一股污血从水下升起,把大片的河水染的通红。一条大蛇从水里漂了上来,如布条般随水流摆动着,毫无生气。又听哗啦一声,伯恒从水中钻了出来,双手还抱着一人,正是牧田。
此时河水已不再上涨,水面恢复了平静,巨龟杳然无踪,似乎那千万个洞口,又被堵住了。几人在壁上凿出一处凹槽,把伯牧两人拉了上来,牧田奄奄一息,躺在凹槽里,腿上被黑曜蛇咬了一个洞口,周围皮肉都变的黑紫,流出的血也呈黑色,显然中毒极深。
伯恒打开牧田抓着的羊皮袋,倒一些鲛油抹在伤口上,不一会,黑色皮肉变成了红色,血也止住了。白青把伤口包扎好。伯恒说道:“蛇毒已经融入血液,进到心脏,活鲛人血液倒是可以祛除蛇毒,但现在到哪里去找活鲛人?我们必须尽快上去,再想他法。”
当下几人分工,伯恒原处照料牧田,其他人爬到上面,把牧田接上去。伯恒口衔凌云匕,再次跳进河中,上来时,手中多了一捆绳子。原来他把那些黑曜青牙蛇筋全抽了出来,弯钩状的蛇牙也被他割下,分给四人。有了蛇筋弯钩,攀爬的速度快了很多,不到一个时辰,便来到了地面。此时天刚微亮,几人不敢怠慢,立刻伐树结绳,又两个多时辰过去,终于在裂缝边缘立了一个支架,把绳子和蛇筋接在一起,放了下去。不长时间,便把牧田和伯恒先后拉了上来。
牧田依旧昏迷不醒,浑身发热,皮肉中隐隐泛出黑色。青白虽出身善用药物的暮雪湖,对这黑曜青牙蛇毒,却也束手无策,只一旁默默垂泪。江远更是跺脚搓手,跟在伯恒身后,问是不是可以再下到地河中,找找有没有活的鲛人。
这时牧田突然大声咳嗽起来,雷鸣将他扶着坐起,咳嗽几声,一口红中带着黑丝的鲜血喷涌而出,紧闭的双眼翻了几翻,嘴里咕噜一声,昏死过去。
陆河看着一地污血,心中一动,叫过青白和伯恒,说道:“对于蛇毒和药物,你俩比我懂,我有个荒唐的想法,说给你们听听。
“你们知道我吃了那红冠血,到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似乎也不是什么毒物,甚至感觉体力更胜以往。山樱也说,那红冠血是至阳之物。既然红冠血有功效,那我的血,是不是也有功效?你们觉得,让牧田喝点我的血,会不会解毒?”
“我们炼制丹药,也是为取得药材中的药性成分,道理讲,你的血里面,应该也有那红冠血中的成分。至于能不能解毒,我也不知道,再说……不用炼制,直接喝……”青白伸伸舌头,摇了摇头。
伯恒说道:“事已至此,就试一试吧!你们也看得出来,若这样下去,恐怕……撑不了几个时辰。”
三人来到牧田身边,和雷鸣江远说了一下刚才的想法。两人也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权且一试。
事不宜迟,雷鸣把牧田嘴巴撑开,陆河挽起袖子,拿刀在手上一划,鲜血立刻滴进他的口中。大概二十滴后,伯恒叫停,青白帮陆河把刀口包扎了起来。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做完这一切,午时已过,大家都无饿意,坐在一旁静等结果,只盼着奇迹出现。一个时辰后,牧田身上的黑气逐渐散去,体温开始恢复正常,看来陆河的血液的确有效。日近黄昏,脸色已见红润,呼吸平稳,蛇毒已经尽数排出了。陆河询问是不是再给牧田喝点血液,青白道:“过犹不及,明天一早看看情况再说吧。”
此时大家心情放松,青白道:“你的血液竟然和那鲛人一样能治疗蛇毒,不知道你的油脂,是不是也可以燃火不灭,遇水不熄。”陆河笑道:“那你得先把我熬炼了试试才知道。”江远怕青白继续口无遮拦,拉着便走:“走!走!肚子饿死了,我想吃新鲜的肉,咱俩打点野味去!”青白倒也听他的话,拿起弓箭,两人说说笑笑,进山林去了。
待两人走远,伯恒冲陆河雷鸣眨眨眼,笑问:“你俩看出来了吗?”陆河笑而不语,雷鸣问道:“神神秘秘的,你又看出什么了?”伯恒也是笑而不语。雷鸣猜不出个所以然,又问不出什么,只好悻悻然起身,去附近寻找木柴。
不一会,江青二人就扛了一头山羊回来。陆河笑问道:“这么快?你们俩就只打了一只山羊吗?”
“一只这么肥硕的山羊,够我们好好吃一顿啦!你兄弟我江远出马,一个顶俩啊!”
伯恒在一旁直笑,雷鸣则莫名其妙。青白懵懂说道:“哦,不止打了一只山羊,我还捡了一些菌菇。”
伯恒笑到不能自已,青白瞪眼道:“你笑什么笑?!我还发现了山樱姐留下的记号呢!”
伯恒忍住不笑,脸憋的通红。雷鸣问道:“有信息吗?怎么说?”
“根本没提裂缝的事,似乎跟没有一样。只说让我们按标记走就可以了。”
“也就是说,山樱长目经过这里时,根本就没有这条裂缝。”陆河说道。
“应该如此。”
这事太过匪夷所思,但既然无法解释,那就暂且搁置。当务之急,是点起火来,赶紧把那只肥羊烤了。众人折腾了一天一夜,这时顿觉饥肠辘辘,看到生羊肉都要流口水了。
这顿晚饭可算这段时间以来,吃的最惬意最痛快的一次了。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似乎应该改为必有口福才更合适。几人吃饱喝足,围坐在一起商议怎么把后一队的钱虎他们接应过来。最后决定明天留下一人照顾牧田,其他人伐些木材顺下裂缝,做个结实的木筏,划到对岸等待钱虎。毕竟他们已经有了经验,万一再遇到洪水猛兽,也好应付。
乍一放松,各人都感觉身心俱疲,很快就沉沉睡去。今晚江远第一个值夜,第二个陆河,再者雷鸣,最后伯恒。月朗星稀,山风清凉,偶尔有几声鸟鸣传来,更把这夜衬托的静谧深幽。倒是陆河,值完班后突然就想起安澜和木槿来。自从进来画界,就很少见到安澜,更不用说好好陪她。最近一次回去,清晨刚醒,她正柔情的看着他,她早就醒了,只是不忍心打扰,一直在等他。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安澜流泪,虽然那眼泪只噙在眼眶里,不肯流下来。
由第一次在万花城木槿苑与木槿想见,到她中毒受伤、寒山城求医,现在又去了山海城,别人一辈子可能不出一个城,而木槿,如此柔弱的一个姑娘,一年时间已经颠沛流离三个城了。何况还是有伤在身,体质虚弱。如今又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相识寥寥,也不知习不习惯,过的怎样,身体恢复了没有……陆河想到两个人,又想到以后,是常在画界?还是回到人间?难道还要来来去去的吗?如果这样,就真把两个姑娘都辜负了,想到这,心里一阵刺痛。终于困意袭来,又迷迷糊糊睡去,把他从这漫漫长夜般的伤感里解救了出来。
一早,陆河还在酣睡,“快来快来!出怪事了!怪了!怪了!”青白的声音在裂缝那边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