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侦察兵，三年预备役，没死在枪林弹雨的边境，也没倒在冲锋路上，到头来却躺在这么张小病床上。”

“着实有点可悲啊！！！”

点缀朴素的单人病房内，林屿独自站在窗边，笑容惆怅、苦涩。

他负着手，眺望着窗外蓝天白云，大好春光，眼眸中写满与暗淡。

此时，正值春分，也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朝气蓬勃，万物苏醒。

这样的天气最适合出游，可林屿却连这么间小病房都走不出去。他穿一件宽大病号服，惨白的脸，不见血色。

恶性脑瘤晚期。前天，医生就下达了病危通知，最长活不过三个月。

就在林屿看着窗外发呆之时，病房大门被推开，一个穿护士服，留黑色长发，端着药盘的年轻姑娘走了进来。

一进门，宋子鸢便看到站在窗边的林屿，不禁蹙眉，微怒道：“林屿，你不好好在床上躺着，又跑下来干嘛？”

听到熟悉声音，林屿无奈摇头。回头转身的一刹，他脸上哀愁色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林屿望着宋子鸢，这个第七人民医院公认女神，九分姿色的姑娘，也是自己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笑嘻嘻道：

“病床这么硬，被窝这么冷，这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叫我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大男人怎么可能躺得住。”

林屿眼珠滴溜溜的转着。

“要不你来陪我？只要你来，我保证乖乖躺好，你说怎么动我怎么动。”

“——呵呵。”

宋子鸢冷冷一笑，也并不吃林屿这一套。她放下药盘，翻了翻白眼，

“林大头，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有这么多花花肠子，你怎么不去死呢？”

“死？”

林屿撇了撇嘴，调侃道：“古人不都说祸害遗千年？我这个祸害还没祸害到你，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去死呢。”

“那你最好说到做到。”

宋子鸢偏了偏头，也实在懒得和林屿争辩：“明天是你化疗的第一个疗程，今天好好休养，保持好精神头。”

“化疗？”

林屿表情大变，旋即道：“不去。”

“你……”

宋子鸢气结：“林大头，你要是想死就直说，老娘才懒得管你。”

林屿摊了摊手道：“不管更好，只要你把咱妈照顾好，我就知足了。”

宋子鸢也有些怒了：“林大头，别总咱妈咱妈的叫，我又不是你老婆。”

“……”

病房内忽然沉默，林屿的心也跟着抽痛了下。

他沉默的抓起床边香烟，叼一根在嘴边，燃着后，不言语的抽起来。

宋子鸢她走到林屿身旁，扶着他的肩膀，轻声的哀求道：“咱不任性好嘛？不就是化疗，算我求你了还不行？”

林屿没说话。

看着窗外，轻轻摇头。

半晌后，他掐了烟，怅然开口。

“小鸢，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说实在的，我想活，但我不想活成任何人的累赘。

我林屿这辈子虽然没什么大作为，但我起码还算个爷们。

你啊，也别单着了，要是碰到合适的人，就抓紧嫁了，方便的话就帮我照顾我妈，这恩情，我林屿下辈子还。”

“林屿，你混蛋。”

…

宋子鸢走后，林屿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病床上，发呆许久。

直到一个粗犷声音出现，才将林屿从分神中给唤了回来。

“小子，何必呢？”

林屿抬头，就看到病房内，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西装魁梧、手里捧一束马蹄莲的男人站在病房门口，轻声叹气。

看样子，他似乎站了很久。

“队长，你怎么来了？”

看到这人，林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下意识起身，朝这人敬礼。

而汉子则是走到床边，将洁白的马蹄莲放在床头，不耐烦的摆手，

“这些礼仪就没必要了。再说，我现在也不是队长，你也不是曾经那个在我手底下摸爬滚打的新兵蛋子了。”

王龙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很是随意的朝林屿问道：“我说你小子都躺病床上了，怎么还有一屁股情债？

我刚到门口，就看到人家姑娘哭着跑出去，是不是又始乱终弃了？”

“队长，我没有……”

林屿咧着干裂嘴唇，笑容苦涩。

王龙摆了摆手，也根本不给林屿解释机会：“行了，谁愿意听你解释，你小子什么尿性，咱小队谁不知道。

屁股后面一箩筐情债，退伍这么多年了，咱营地服务社里那姑娘，还总会念叨起你，还有那小蓝、小敏……”

“……”

王龙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可说着说着他的话就突然断了。

看着枪林弹雨里滚过的战友，那意气风发的少年，憔悴成如今模样。

王龙的心情说不出的沉重。

沉顿片刻，他沙哑开口：“怎么出了这么大事都不跟兄弟们说一声。

要不是从老孟嘴里听说，恐怕都得要办葬礼的时候，才通知我们？”

林屿低着头，也没说话。

林屿的病情，是刻意隐瞒过的。

除了宋子鸢和老孟，两个被他托付过照顾母亲的人，他没和其他人说过。

“怎么闹的病？”

“体检时候发现的，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晚期，估计也没几个月活头了。”

林屿又点了根烟，吞吐时，还不忘把烟和火抛给坐在床边的王龙。

接过烟和火，本不怎么抽烟的王龙也点了根，他被烟雾呛的直咳嗽。

“咳咳咳~”

两人就这么对坐着，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谁也不说话。

片刻后，林屿忽然开口：“队长，帮我保密，我不想让我妈知道。”

“好。”

拍着林屿肩膀，王龙简单一字。

话音未落，王龙似乎想起什么，忙从腋下公文包里掏出一沓资料：“光顾着和你小子说话，正事都差点忘了。”

王龙将资料和张印着猩红圆月的金属卡片递到林屿面前。

“队长，这是？”

林屿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但他还是从王龙手里接过东西。

王龙咧嘴一笑：“你小子好好看看，没准这东西能救你的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