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身上现出了一道道口子,但更要命的是来自全身每一处的疲惫,让陈嫌感觉自己像是晒干的秸秆,一折就断。
爬累了,他就躺一躺,喘上两口气。
一抹绿影跃上手背,是只蚂蚱。
他伸手一抓,塞进嘴里。
牙齿在咬下的那一刻,腥恶的味道在口中爆开,一股令人恶心作呕的味道迅速占据味蕾。
陈嫌强忍大口咀嚼,硬吞进肚子。
我好歹也是武行出身,这点苦算不了什么!
咕咕……
似哭的叫声,像是嘲弄。
陈嫌抬眼看了看,是只猫头鹰。
猫头鹰缩着脖子,两眼狠狠瞪着他,就好像看着一块肥肉。
陈嫌双目睥睨,露出杀气:“滚!”
猫头鹰慌忙扑棱翅膀,钻进黑夜。
是的,他已经爬了一天了。
休息够了,陈嫌准备继续往前走,可刚一抬头,身子立刻紧绷,脸也变得铁青。
不远处有个黑影,像是有个人蹲在那里,看着极其古怪。
它缓缓站起,月光之下,就见一双绿火似的眼睛,在夜幕中游移浮动,晦暗中藏着一副狭长身影,款步靠近。
陈嫌紧张地挺直身子,只见月光之下,缓缓露出一张毛脸。
是头豺狼!
强烈的危机感瞬间笼罩全身,陈嫌的运气实在不佳,摆脱了恶鱼,又落入狼口。
要是平时,这么区区一条豺狼何必放在眼中,但此时的自己却无疑是它眼中的一块肥肉。
他立马拔出随身的刀子,豺狼低头看看他手中森森寒刃,吸了吸哈喇子,并没有挪到分毫。
这只豺狼并不强壮,甚至骨瘦,对于那把刀,还是有些忌惮。
陈嫌见此,赶紧掉头匍匐爬行,希望这只豺狼能离开。
但豺狼可不管你落不落魄,可不可怜,眼见这么送上嘴边的一块肥肉,它是绝对不肯放过。
等陈嫌转头看时,果然看到豺狼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眼睛直勾勾瞅着他。
陈嫌急了,在地上摸起石头,往豺狼的方向丢。
豺狼一滞,低头看看脚边,舔舔猩红的舌头,又跟了上来。
陈嫌没办法,只得继续往前爬。
他不时回头看,豺狼却始终跟着,他明白它这是要等着耗死自己。
陈嫌已经爬得满手是血,此时茫茫深山,没有一户人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环视漆黑的夜幕,似乎想找到点什么,但终归只有绝望。
渐渐的,他的眼神被求生的坚定取代,翻转过身子看着豺狼,吼道:“你不就是想吃肉嘛,我给你!” 他拿着刀,浑身打颤,目光在身上游移,最后锁定在大腿上。 我绝对不能死在这种地方,陈嫌这样想着。 牙关一咬,明亮的眸子波动乱晃,手再度对自己举起了刀。 滋—— 汗珠滚落,陈嫌疼得浑身打颤,血水直流,大腿处已是硬被剜下一块肉。 豺狼闻到这诱人的肉味,两眼顿时放光,口水直流。 “拿去!” 肉落到豺狼跟前,它迫不及待地扑过去,对着肉又嗅又舔,然后津津有味,饕餮大饷。 趁着这个机会,陈嫌赶紧转头开溜。 他一路爬,意志不仅没有减弱,反倒越来越坚定,心里不停念着: 我一定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陈嫌还在幻想着锦衣玉食前呼后拥的日子,他爬到了山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月色之下,群山层峦叠嶂,千峰万仞,绵延不绝,好像没有尽头。 陈嫌眼神里露出迷茫,靠着一棵大树,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吧嗒—— 耳边传来声音,在这万籁的山野里,任何声音都显得格外突兀。 陈嫌抬起头,眼神瞬间被惊恐填满。 那只豺狼就站在不远处! 陈嫌两眼睁大,浑身发毛,本以为甩掉了豺狼,却没想到它又追了上来,还是站在相同距离的位置。 而此时,豺狼竟咧开了嘴,像人一样地冲他笑,狡黠的笑。 …… 陈嫌继续以肘代足,在地上蠕动,形同蛆虫。 豺狼眯着眼,不紧不慢,跟随其后,神情甚是慵懒—— 既不怕他反击,也不怕跑掉。 陈嫌眼中的希望却半点没有熄灭,只是咬着牙关,不停往前。 我要成为大将军,我要荣华富贵,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心中一遍遍地告念,在此情此景之下,却充满了讽刺。 豺狼看出了他的心思,在漆黑的夜色中发出似哭一样的笑声,比树上的夜枭更加瘆人。 陈嫌不停摇着头,就好像要把缠绕在身上的恐惧甩掉。 现在豺狼已经吃饱,是不会打他注意的,在它下一顿开始饥饿前,只要往前爬,就有活下来的机会,哪怕这机会很渺茫…… 夜色从漆黑,到蒙蒙发白,山上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迹。 陈嫌爬了一整晚,翻过了这座山。 口干舌燥,草叶上晶莹的露珠,就像诱人果实。 他凑过去一吸,抿了抿嘴,也只能是润润干燥的唇。 陈嫌抬起头,余光里身后尾随的黑影清晰可见。 而眼前,是又一座大山! 身后再度传来哭似的笑声,黑影原地转圈撒欢地舞蹈,尽情戏谑嘲弄。 又一次的绝望,像山一样的丧钟不停敲打着。 连在暗处的帝溪都能感觉到,陈嫌已经快要疯了。 陈嫌流下泪水,但他还是将周围草上的露水吸尽,继续埋头往前爬。 烈日悬空,陈嫌已经手足无力,两眼昏花,到现在还一点东西都没有吃。 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片盎然的绿意。 他两眼凹陷,已经完全去幻想那些虚无缥缈的荣华富贵。 尽管手脚已经快磨烂了,可是他也全无在意,饥饿感已经彻底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不顾一切,趴到那片草上,像牛一样地啃了起来。 草的味道并不好吃,带着些苦,又带着些涩,但是却可以活命。 身后又传来怪笑,陈嫌不理会,除了活下去,他什么也不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