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秋绒总会回来这里,他说,这里的阳光很暖,躺在树上很舒服,我很想告诉他,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可惜我不会说话,每一次他跟我讲话,我都无法回答他,我只能笑着。再到后来,他开始给我讲他的故事,是他和那个女孩柳姮颜,我本来很开心,终于有人类愿意给我讲故事,可是他一边讲,一边笑得那么幸福,我不想让他忘记这么幸福的事,可是我不会说话,我阻止他,他根本不明白我在做什么,我又害怕如果我跑开不听,他便不会再来了。后来,他毫无察觉忘记了什么,还是时常会来,每次都给我讲他的故事,还有他的娘亲,然后我知道了他的娘亲和柳姮颜都死了,我感觉到他的痛苦,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只能把那些故事都保存下来,我没有吃,因为我不确定他是不是想要忘记。\"
入腹说着,原本弯上去的嘴角垂下来,看起来很丧气。
玄墨情不自禁的拍了拍毛茸茸的入腹的头顶,入腹有些抗拒,它并不确定眼前的人是否真的对它说的故事怀有善意。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阻止我们去秋绒塘?\"果然入腹想得不错,玄墨明明有些动容的脸上,嘴里却冷不丁的说出这句。
入腹撇了撇嘴,似乎小孩子赌气一般,又闭口不言了。
玄墨假装看向阜潇,实则还注意着入腹的反应,\"秋绒塘的妖怪不会是秋绒吧?\"语气确实几分猜测在其中。
\"不是的!秋绒不是妖怪!\"入腹瞪一眼玄墨。
玄墨似乎又明了了,只是笑了笑,然后说道,\"他是伏灵仙人,你们入腹的特征那般明显,他怎会不知道你?更况他又不是痴呆,怎么可能会毫无察觉的忘记一切?他本来就是去找你的,救你是必然,从一开始他的打算就是忘记一切重新开始!\"
\"不会的!后来有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给我讲故事,直到被青馐吃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他早就可以忘记一切重新开始了,也不会...也不会死了...\"入腹的音量小了下去,本来有些委屈的嘟囔着,\"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怪他,他救了我还对我那么好!我却还是没能帮到他。\"入腹说到最后只是有些难过秋绒为什么没有这样做。
\"你不想秋绒死,你想他活过来?\"玄墨浅然一笑,看着入腹闪动的眸子。
入腹直直又倔强的对上玄墨的视线,\"对!\"
\"所以你做了什么?\"玄墨的眼神锐利些许。
入腹收敛了几分情绪,小爪子捂上嘴巴,玄墨一步步的诱导,入腹根本招架不住,只得闭上嘴巴,再任她说什么也不要开口。
\"万物聚灵气而生,修得行、性、形,得灵元,灵元乃灵之根本,灵元不散,生命便无从终结。对于人类而言,出生至死只有本体的缘故,以人之肉体起死回生,不止灵元未散,肉体亦要无损才可。\"
\"你若想要秋绒起死回生,需得他的灵元未散,肉体无损,而青馐食了他的灵元,那鼠妖吃了他的血肉,天道之内显然是不符合的。\"
\"但是...\"玄墨停顿一下,眼神变得狠戾。\"天道之外,倒是有一种禁术。\"
入腹未感知玄墨逐渐狠戾的眼神,似不服气地小声嘟囔着,\"不吃人,不伤人只是耗费自身的灵力便能令人起死回生,怎得唤作禁术,还不准修炼。\" \"禁书所记之术不论邪正,皆为禁术。\"玄墨听了入腹的话,似冷笑一声,\"修炼禁术,乱逆天道者,杀无赦。\"玄墨瞬间起身,抬起两指,动作行云流水却气势逼人,顿下指间生出强大的风气似乎一道利刃一般凝结而出,直指入腹。 入腹的心里也算早有预料眼前这一人知道的一定不少,没有因为被说中了而表现的多么惊愕,只是没有想到上一秒还似乎温柔的玄墨,下一秒就杀气腾腾,狠戾万分,直冲自己而来。 阜潇急忙去拦,还来不及聚起灵气于双拳,只得用腕处护甲抵挡,连同入腹被玄墨的指间之气震退十几步远。 阜潇完全没有想到玄墨出手如此狠厉,不由的语气有些气愤,\"它不是说了它没杀人,没伤人,你做什么!?\" 玄墨嗤笑一声,眼神如同荒谷而出的利刃万千,只让人感觉冷漠万分,说话也全然变了调子, \"它杀不杀人与我无关,我只管它修了禁术,就必须死!\" 玄墨看着阜潇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脸上的表情无所变动,利落的置出双掌侧开身体两边,双掌之间清晰可见聚起的强大灵力,通透闪动,此时的玄墨似乎浑身散出非比寻常的灵气,阜潇不用特意感知也感知得到眼前之人的实力定不简单,倒是想和玄墨比试比试,阜潇嗤笑一声,意好似\"你尽管使出全力便是!\" 玄墨的表情冷漠如一,只双手交叉一拂,一道风气便窜涌着遍布了阜潇的身体,阜潇双拳聚起灵气冲散无果,那道风气将阜潇从头至尾瞬息包裹,并迅速紧贴住阜潇的身体,愈发束紧,阜潇完全动弹不得,连嘴巴也被牢牢封住,似乎只留下了鼻孔用作呼吸,阜潇眨眨眼睛也觉得困难。倒也不是阜潇轻敌,眼前这人确实让他捉摸不透,阜潇作为淮禁城的王室,既然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灵力,自然可以感知对方的灵力,阜潇却无法清晰确切的感知到玄墨的灵力,似乎时强时弱,时刚时柔,刻意混淆了似的。 玄墨说得没错,若是打架未必打得过阜潇,可是在阜潇出手之前,玄墨更多的是控制住他出招的机会。 玄墨快走几步到入腹的面前,入腹本就身负重伤,又因一下大幅度的躲闪,已经完全没有招架的力气,他似乎眼角溢出泪来,猩红的眼眶连接紧锁的眉头,像是烧红的铁块熔铸进生冷的链锁之中,他的嘴角向下,眼神也渐渐暗沉下来,入腹似乎是接受了他无法挽救的事实,过去和现在,过去的他亲眼看着秋绒的灵元被青馐吞了下去,现在的他失去了重生秋绒的机会。 那天,他终于修成了人形,寻常入腹需要九九八十一天才可能修成人形,他作为难以修成人形的入腹同寻常妖灵一般只用了七七四十九天便修成了人形,他本来在那片深林之中等着秋绒,等了很久也没能再见秋绒的身影,迫切又强烈的心情鼓动着入腹走出深林,以人形去人类生活的地方去找秋绒,入腹的心中或许有所期望终于可以同秋绒一起生活在人类的世界,不以入腹的身份听故事而入腹,以人的身份听故事只入耳或渐入心。 小小的入腹只把心中的美好畅想无遗,全然不顾的是天态作弄无心拦,人情往往多遗憾。 在循得秋绒气味的那家客栈之中,只是通过被妖力所束缚的结界就耗去了入腹不少力气,眼见中了青馐的媚音而渐自无法抵挡的秋绒,让入腹试图迈出试探的步伐,可那骇人的青馐化作的巨蟒,又让他的脚步踌躇不至。 他弱小无力只能躲藏于后伺机而动,他还是太过弱小,只凭着派不上用场的勇气,他几乎要舍出性命而去也没能撼动青馐丝毫,秋绒为他挡过致命一击而缓缓倒地,秋绒强撑着意识才瞬起的光屏似乎托载起初识的画面,秋绒不知入腹想的,秋绒轻展于妖物面前的英姿飒爽以及讲述儿女情长的宛然笑颜,入腹不知秋绒想的,入腹随着故事跌宕而耸动的耳朵和灵动的眼睛以及听得动静便等在原地翘首以盼的满目含光的模样。 入腹用人的声音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秋绒,我修得人形了。\"也是对秋绒说的最后一句话。 光屏包围着入腹残留一丝灵气得以喘息且负伤不堪的身躯越飘越远,飘出被妖力所束缚的结界,直到眼前完全看不见了客栈才落了下来,秋绒凌乱着几缕发丝却依然整洁的笑容,只是浅浅一抹,却似乎刀剑用力般久刻于入腹心间。 入腹本就没有能力破开光屏,现在甚至直不起身来挣扎一下,只得豆大的泪水滚落下来,打湿了他原本毛茸茸的腮毛,浑身的毛发都垂头丧气着同嘴角向下撇。 直到光屏破碎那一刻,入腹木然的脑袋里赫然明了,他大概再也见不到秋绒了,他才恢复些许的力气只是立起身子爬几步便又耗了个干净,他的脸上扑满了泥土,磨红的眼角不断地落下泪珠,他的手脚无力地摆动着,他有多么的心痛,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时间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跑远了。 入腹有一定的自愈能力,等他有了力气爬回林间,食了很多颗松果,再跑去那家客栈,用了两天的时间。中央客栈早已焕然一新,不见妖气,客人更是络绎不绝。入腹化作人形混入其中,客栈已然无异于常,他惶然而又隐有目的的神态引住了青馐的注意,青馐作为大妖不用靠近便可以感觉到入腹的妖气,青馐倒是不惧于这等小妖来此的目的,只留下他做了个像样的店小二。 入腹假意归顺于青馐,实则空时四处探息着秋绒的气味。 终于,他在后厨寻得秋绒的白骨,灵元已散,肉身已毁,入腹痛哭流涕,却不打算接受这样的事实,一个大胆的念头油然而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