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逍提着乾坤袋转身出了大堂，这些年大哥的性子是越来越随意，迟家大大小小的事也自然都落在了迟逍头上。

迟逍眯着眼琢磨了一下，然后吩咐下人：“去酒窖提一坛子好酒送到后院偏房。”

后院偏房里现在住的不是旁人，正是七年前雪夜和迟逍交手的宗师李玄道。

当年雪夜被迟宇生擒，李玄道受了很大的打击。

迟魄倒是胸襟开阔，当年李玄道才刚满十六周岁，迟魄得知年龄后接连称赞其年少有为，放眼整个靖国乃至所有国家，能在这个年纪成为宗师，甚至能和成名多年的惊鸿剑交手而不落下风，确是人中龙凤。

迟魄直接表露爱才之心，李玄道任务失败却没有战死，没有办法只得暂时留在迟家，这一留就留了七年。

然而这七年，李玄道仿佛有了什么心魔，在迟家偏院里终日不出房门，只在每月月初和月中时要两次酒，据下人说每次都喝的烂醉如泥不省人事。

迟魄找他谈了好几次都没什么用，甚至有几回还吃了闭门羹。

迟魄也不在意，只是吩咐下人服侍好李玄道。

这七年迟逍和他见面的次数也很少，并不是因为迟逍心胸狭隘，差点成为李玄道手下败将而怀恨在心。仅仅是因为一个不善交际，一个一蹶不振，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迟逍敲了敲门，没人应答，尝试推了下，门嘎吱一声开了。

屋内李玄道敞着个衣襟面对着墙盘坐在地上，双手垂在膝盖上双眼紧闭。

迟逍也没叫他，自顾自坐在桌子前倒了碗酒，然后拿出晶莹剔透的玄铁把玩起来。

李玄道的面庞较七年前已是成熟了许多，下巴上也长出了稀松的青色胡茬。

但明显那股子少年的劲还在，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在这个屋子里一待就待上七年。

迟逍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练武的武痴他见得多了，但是这般隐忍不发，耐得住性子的他还是平生第一次见。

迟逍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没想到李玄道先开了口。

\"有人困在雨里，有人雨中赏雨。你说我现在是怎样？\"

迟逍看着面前这个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再想想他问自己的老气横秋的话，突然有点感慨。

“既然在雨里，与其被困，何不赏雨？”

李玄道干笑了两声。

“无论怎么做，不都被淋湿了吗？”

“我四岁练剑，五岁练刀，六岁精通刀剑之法，我苦修十年学会了师父百年的技艺，我有凌云的志向，但第一次出手，我却连让对手出剑的资格都没有。”

迟逍听明白了，看来二哥当年那一套小拳法把这小子的自信心是打碎了。

“诶小子，你才二十几，我大哥都说你未来前途无限，况且你一出手，不是都没把我这个老家伙放在眼里吗哈哈哈。”

迟逍爽朗的笑了几声后突然脸颊一板，表情严肃道。

“你才经历了几次挫折，初出茅庐急于证明自己的小子，被高手当头一棒就沉迷七年。七年你都没想通，原本天纵奇才，现在枉顾青春，可笑，可笑。”

李玄道错愕了一下，他还真没想到迟逍会斥责他。

“人这一辈子想要的东西太多了，权利、地位、金钱、天下第一的剑法、举世无双的荣誉，以至于让人迷失，想不明白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我说的是你最想要的东西，苦思冥想梦寐以求，甚至为了得到它可以放弃一切的，才真正配的上最想要。”

李玄道闭着眼沉默着，是啊，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从小到大受尽折磨也要练会的刀法吗？

是吃到闭门羹后大喊着敢欺少年凌云志的志气吗？

是打败天下所有高手让所有人为之臣服的技艺吗？

是赢得每个人尊重、敬仰甚至胆寒害怕的身份吗？

感觉都不是，但又不知究竟是什么。

“小子，你当年想要的玄铁我给你放这了，好好想想吧，七年没想通我也不指望你现在就想通。老夫年轻时吃得苦可比你多得多，况且还没有你这等天赋呢，想不通你就一直想，想通了就带着东西来找我。”

说罢迟逍推门而出。

李玄道的背影依旧一动不动。

傍晚的余辉透过窗子射进房间一墙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