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殿下，可曾有中意的女子？”走在陈璞和李承年身后的杨初商突然出声问道。

李承年只觉心头一惊，这莫名熟悉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前一世的李承年进入零号实验室的时候已经二十八岁了，但那时还没有结婚生子，甚至连女朋友都没有。虽然这个年纪在同龄人中还未结婚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在父母长辈眼中却是一种极为大逆不道的行为。所以李承年有一段时间可是没少遭受家里人的逼婚摧残的。

此时此刻，杨初商的语气神情都让李承年感到了那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然后便是觉得一阵心悸。

但转念之间，李承年脑海之中却是闪过一道身影，那是一道他只看到过清澈眼眸的身影；那是一道他只见过一次的身影。

而那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客栈之中，救走楚江河的那道身影。

突然间，李承年仿若灵光一闪，然后猛地转头向着右手边的一处山峰上望去。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几人都是略显诧异，但却也都是不知道是和缘故。

李承年没有理会众人，再次仔细瞧了瞧，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总感觉好像有人在看着我一样。”

身旁几人都是互相望了一眼，然后也都没过多理会，他们都是当时一等一的高手，若真是有外人的恶意窥探，他们又怎会察觉不出来了呢。

“殿下，咱们还是快走吧，我也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呢？”绿流双手紧紧攥着绛宵的胳膊。在听到李承年的话后便赶忙接过茬说了起来。

看着这个刚才还牙尖嘴利要让逐鹿书院改名为逐鹿黑院的小姑娘，众人都是微微一笑。

而就在方才，在李承年所望的方向上，一颗巨石后，一个容貌清秀的正少女躲在其后，满脸紧张，仿佛是个刚做完坏事怕被人发现的孩子一样。

李承年则是已经回过神来，然后顺着绿流的话开始说道：“敢问陈院长，这书院之内除了要传道受业解惑之外。这明德守礼，昭彰仁义，弘扬君子之风，传承圣贤仪德是否也是书院当对天下、当对朝廷的，当对学子所负之责任。”

“万古诗书、千秋大义，教书育人，书院之责也！”听到李承年的话，陈璞神情不变，慢慢回答道。

“那既然如此！祭奠先烈，追思英灵，无论于人情、于法理都是一件值得可为之事，是善事、是义事。那书院为何要做那黑心买卖，些许廉价酒水加上几提黄纸便要上五十两纹银。陈院长可知这五十两纹银意味着什么吗？”李承年虽然语气平和，但言辞锋锐，多少有些问罪之意。

虽然身边这三位逐鹿书院的大先生对他表现出了很大的善意，而且从他们和李君羡的关系来看，他们应该算得上是李承年的“自己人”。

但现如今的李承年已经不是前一世的那个小实习生了，在这样一个争权夺利的社会中，两种人是最活不长久的，一个是眼窝浅的，一个是耳根子软的。

尤其是对于上位者来说，这些年宫中的婢女太监、宫外的王侯大臣，哪个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说的比唱的都好听的，所以李承年对于这些也早就有了免疫了。

“在下这个还是知道的。五十两银子已经是相当于一户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了。”陈璞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那为何院长不阻止这样的行为，陈先生看起来也不是那贪恋钱财之人，难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李承年不解地问道。

“那也是没有的。”陈璞又是不急不忙地回道。

李承年只觉得是越发无语。这大人物还真都是一个通病啊，那就是都不爱好好说话，这陈璞都和他废话了许久了，就是不直接告诉他答案。李承年此时的心中已经有一万匹羊驼奔过。

“信王殿下觉得是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陈璞问道。

“自是活人重要！”李承年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殿下认为是仪式重要还是真心重要？”陈璞再次问道。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万事需诚。自是真心重要。”李承年道。

“我大唐儒法治国，王霸兼行。殿下以为是万事规矩的好，还是法理有情的好”陈璞三问道。

“法理不外乎人情，严苛酷律并非好事。当年强盛一时的大秦王朝便是因为酷律而亡国的，自当引以为鉴。”李承年道。

“大凉王朝昙花一现，不过甲子之数，除了这三十万碑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更多的东西。倘若这三十万大凉英魂泉下有知，又真的会感到欣慰吗？”陈璞突然站住脚步，环顾四周，三十万块历经沧桑的石碑默默伫立着，微风吹过，如泣如诉。

李承年听着陈璞东一嘴、西一嘴的问着、说着，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直觉告诉他，应该听下去。

“三百年太平盛世，我朝居危思安已然算是做的不错，但天下间的莺莺燕燕何曾少了许多。但庶民无罪，上位者当省自身。这天价祭祀每年所得银两不少，可殿下知道这些银两都会用往何处吗？殿下又可曾想过什么人才会花钱来购置着天价祭祀的物品。”陈璞语气突然加重了几分，但却是句句都印在了李承年的心中。

“贪慕虚荣，喜好排场之人；别有用心，想有求于书院之人；心中有鬼，想买个心安之人；达官显贵之人；富贾豪绅之人；我这逐鹿黑店便是为他们所准备的。”

“斯人已逝！心中常怀追思便好。这纸钱烧的再多，除了烟大一些，又真的会有什么不一样嘛？还不如承上一些前人阴萌，来为我大唐的那些寒门学子可以更好读书做上一些贡献。”

李承年听着陈璞的话，心中激动不已。眼前的这位读书人似乎和自己知道的那些太安城读书人是有些不一样的。

光是这份思想之豁达便是太安城那些腐儒们所不具备的。

然后李承年才突然恍然大悟，想起了一件关于逐鹿书院的有趣事情。

唐皇李治广开仕途之路后，寒门学子便有了那入朝为官的天大机遇。但读书一事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读得起的。

尽管大唐王朝极为重视此事，各县之地均有朝廷所建私塾，为的就是开蒙启智，让更多的人都能识字读书。

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读书、识字、当官，好像历来就是如此。所以很多平头百姓认两个字、能写上几封家书便已经是感恩戴德了，至于读书读出个大出息，那可就不是咱们这些穷苦人家的百姓能想的了。

当然，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没钱。

朝廷的官塾是不要钱的，甚至在朝廷的鼓励下，在每年的结业考试中，对于成绩优异者。都会有一些当地的富贾乡绅捐些银钱以资鼓励。

但朝廷官塾毕竟条件有限，只能做些教书识字的基础工作，要想有长足的发展，成为那真正的经国济世之才还是要到那四大学府去学习才能有更广阔的天地去作为。

只可惜，四大书院的门槛实在不低，再加上天下人的趋之若鹜，便又是水涨船高。

而这逐鹿书院则是急流勇退，提出来一个“借债为学”的法子。

既是学子一旦通过学院的入学考试，成为门生之后。书院可以为那些贫困学子提供的一定的借债，以此让这些寒门学子可以继续学习。只不过再未来的五年时间里，需要学子来进行偿还相应的借贷。

其实这一模式便是和李承年前世的助学贷款如出一辙。

只不过在筛选对象的环节上，这逐鹿书院便是要严谨上一些了。

而也正是因为如此，让这逐鹿书院有了更大的底气可以在四大书院中占据一席之地。

要知道，相比于历史皆有上百年之久的其他三院，这逐鹿书院也不过才崛起了小三十年而已。

而更重要的是，这逐鹿书院的借债为学的法子是不怕人学的。

毕竟，作为天下独一份的逐鹿书院，他除了是四大书院之一，他还是十大宗门之一，它有足够的力量去调查和追踪每一位叛出逐鹿书院的学子。

所以为了那些许银两便去得罪一个这样的势力，相信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