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县南六十里处就是渡口村了。

渡口村人口不多，约有二三十户的样子。零碎的沿着汔水河定居。

蔡潘就住在这村中，依靠祖传的打渔手艺为生。

怪事出现在几日前。

已值深秋，汛期降至，天降大雨，河水暴涨。但深夜，蔡潘还是与往日一样，泛舟于汔水河上抛网捕鱼。

死静的汔水河上只有蔡潘的这艘渔船孤单的渔火。

任谁面对这夜里汹涌的汔水河也不敢冒险捕鱼。

可蔡潘不顾，秋赋拖欠许久。拼命也只为与家里多添些活计。

但那夜，蔡潘却觉得抛网格外的沉重。撑杆行舟到岸边，把渔网拖上后竟发现死鱼烂虾中有一诡异的事物。

粗麻织就的渔网上挂满了腥臭的死鱼烂虾，扒开惨绿的水草，一个古老陌生的石像出现在了蔡潘眼中。

因自小随父捕鱼，蔡潘明白，这河里捞出来的东西不是自己能妄自处置的。

于是他连同渔网将石像拖到了村中香火旺盛的庙宇——河王庙中。

河王庙庙祝村里人也不知道多少岁了，村年龄最大的老人说记事起老庙祝就一直守在河王庙里了。

据传其乃是河王爷爷在人间的行走，能明九幽，通鬼神，而村里人丧嫁祭祀也都由庙祝一手操办。

这老庙祝在渡口村中极具威信。

半夜，蔡潘冒雨拖拽一诡异的石像敲响庙门。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回荡在河王庙中。

老庙祝手持油灯，将蔡潘连同石像迎入庙中，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但见那石像全貌后，却又突然信心满满的保证，要将这石像放在庙中，在河王爷爷神像下由他超度，可保蔡潘平安。

蔡潘心有余悸，也有所怀疑，但在老庙祝的再三保证下，还是选择了相信这位在村中威望极高的老庙祝。

而回到家中，蔡潘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他一辈子承袭祖业，世世代代的在这汔水河中捕鱼为生。

可在梦中，他却化身为鱼，溯游到汔水河主流——漓江中，随之入海。

啊！

无尽的海啊，你孕育了多少生命！你隐藏着多少未知。

从来没有见过大海的蔡潘被其神秘深深的吸引了。

在大海的深处，似乎有什么在呼唤着自己。

但当蔡潘打算前去探查的时候。

梦醒了。

四更天，尚未破晓时分。

缘是妻子将蔡潘唤醒，正当蔡潘不明所理的时候，他惊恐的发现被褥已经湿透，还散发出难闻的海腥味儿。

以为摆脱了麻烦的蔡潘再也没有想到，噩梦这才刚刚开始。

竖日，当蔡潘再次拜访河王庙却惊奇的发现好多村里人都聚集在这。

他们面无表情的冷冷盯着推开了庙门的蔡潘。

怪不得来这一路上村里空空荡荡的。

而庙祝却从人群中忽兀出现，他告诉蔡潘，大家这是在商量怎么处置石像。

让蔡潘宽心回家，安心捕他的鱼。

蔡潘看着没有言语冷眼盯着的自己的村民们，心中发慌，也只好听从庙祝的话，快步转身回家了。

蔡潘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却倍感这村里的海腥太大了。

……

蔡潘害怕极了。

村子里的人，包括自己妻子。

他们身上的海腥味儿越来越浓了。

村子靠汔水河为生，原是云州水道枢纽，在漓江未改道前也甚是繁华。

漓江如同不服驯管的暴兽，每年秋季都会泛滥，肆虐沿江两岸。

漓江，不知源头何处，却贯穿东域的大河。

而汔水正是漓江支流。

熙平皇帝命水部尚书谢靖敏治江，将漓江的入海口改一改，妄图驯服漓江。

后来，漓江改道入海，汔水水位下降，河堤废弃，这汔水渡口也逐渐荒废了。

渡口村位置也是偏僻，处汔水河下游，皆因渡口定居此地，靠河而生。

在渡口荒废，人烟散去后，这渡口村村民们不知为何减少了与外界沟通。变得不知官府，只认族法。

这蔡潘自幼就在村中，在族法中成长，故不知官府。而他也极少离开村子，除偶尔渔货丰收，去县城贩货时，但也是不与外人交道。

见着村里的势头不对，又苦于无外面相熟之人。也只得在每日休息时告别家中妻子，独自一人偷偷来到那条乡道守望，想着能不能求助路过之人。

但这几日不知为何，乡路却是极少有人经过，在其上行动多是江湖侠客、亡命盗贼，这些不顾朝廷禁令之人。

或是有任务在身的官差。

因此蔡潘这几日来搭话均以失败告终。

……

宁志也应了蔡潘的请求，他自觉有小狐狸傍身，倒是想看看这村子的妖异之处。

“夫君，你为何要主动摊这趟浑水。”

小狐狸被宁志抱着跟在蔡潘后面，见所去之处渐渐偏远，不禁悄悄的疑惑问道。

“自是为寻机探秘”

听宁志打着禅语回道，小狐狸以为宁志代入了道士身份，有些气恼。

‘离梦宫里的道士是不能结婚的……’

就这样，蔡潘带着宁志一人一狐回到了渡口村。

“道长，村里这些天来家家闭户，也不与我交流。”

怕宁志被渡口村的怪异吓跑，蔡潘解释道：

“虽大多不与往来，但我在村中有一儿时好友，交情甚好。道长可随我去探询一番。”

宁志还没进村子就闻到了一股子古怪的海腥味，他想问小狐狸，可小狐狸却生着闷气不理他。

【？？？】

进了渡口村范围，宁志查看，但自己的缘法这时却宕机一般，没有给出答案。

而村旁那条浑浊的河水却给了一些讯息。

【汔水河】

‘来自未知的存在的力量在河里流淌。’

这村子格局也是奇异，沿河而居，每户分的极开。而建筑物也大相径庭，外表的区别不一。

随蔡潘来到一房屋处。

“莫大，莫大。开门，你在家吗？！”

蔡潘走到这户门口，小心翼翼的敲门。

【？？？】

缘法给出的依旧是未知，但宁志观着房屋却也奇怪。

很普通的黄土院墙，围着的是一栋塔状房屋，这是很少见的。

而房屋的外墙材质漆黑，光线在这房屋周围也变的暗淡，像是被吸收进去一样。

但宁志也没有觉得这房屋有多大的问题，对比村中其它千奇百怪的建筑却显得比较正常了。

不过因此，宁志也感觉这蔡潘有着大问题。

他难道不觉得自己的所处的环境与它处相差太大了吗？！

不过想来这蔡潘应该是习惯了渡口村的环境罢了。

蔡潘见无人回应，也多问了几声。

良久之后，见还是一片寂静，于是转头对宁志讪讪笑道：

“不好意思，道长。我这好友莫大应是此时不在家中。”

但看宁志没有回话，而是看着院门。

蔡潘又转过头去，却见院门在不知觉中打开了一道缝隙。

不对啊，往日我叫着莫大开门他也飞快。怎到这次却悄无声息，自己都没听到点动静就开门了。

宁志抱着狐狸，上前推开院门。

一股潮湿的咸腥味儿扑面而来，里面似乎还夹杂这一丝丝古老的气息。

“蔡善信，你与这莫大多久未往来耶。”

“好教道长知道，我与莫大……”

想着想着，蔡潘挠头。有点想不清楚了……

不过宁志也没太过关心，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踏进院门，古怪的氛围降下，让宁志十分不舒服。

院内已是荒草丛生，而黑色塔状房屋的墙壁上藤虎爬满。

这建筑修筑的奇特，一条回廊绕着房屋而筑。

院里的格局竟与外部大小相差甚异。

星点亮光自回廊环绕中黑色建筑的窗口透出。回廊交结出处的门房，古朴的木门朝外打开，向内望去只感一片黑暗，像是择人而噬的巨兽。

“道长，这好像不是莫大的家……”

看着熟悉而陌生的一切，蔡潘的声音中有些颤抖。

宁志并无言语，就把小狐狸往那门内中一抛。

十三正躺在宁志怀里做着美梦，突然就重重的摔倒了冰凉的地板上。

“夫君！”

小狐狸立马就爬起来，四处张望。

见自己身处一黑暗的空间里，小狐狸十三有些害怕。

回头一望，却看到宁志正微笑着朝自己走来。

将小狐狸捡起，宁志笑着说道：

“醒啦！”

“夫君，你刚刚是不是把我丢了！？”

小狐狸刚刚重新躺回宁志怀里，就似乎发现了真相。

那知宁志继续笑着抚摸这小狐狸的头部毛发，说道：

“刚刚我太害怕了，手又麻，一下子没站稳。”

“十三不要在意，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蔡潘在眼前看着这一幕，说话的狐狸，还有表里不一的道长。

他觉得不寒而粟。

这真是难上加难啊！

宁志把小狐狸的头朝自己怀中使劲抱着，朝门内走去。

嗯，他会努力不让小狐狸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