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者的摊位上摆放着许多零零散散的物件,多数早已朽坏,也不加以整理,像是从一个大包裹里把东西全部倒出来堆积在一起似的。
“啧……”夏泽眉毛紧皱,胃液翻涌。
这些东西除了上面几件看起来卖相不错以外,那这下面真就是“破铜烂铁”。
一股酸朽的气息,夹杂着腐烂的异味扑面而来,尤其是那些东西上还粘黏着一些异物,黑乎乎的,泛着一股腥臭之味。
当他往下翻的更深的时候,那股子异味,直熏得人想要作呕。
夏泽只得是紧锁眉头,屏住呼息,强忍恶心的继续翻弄。
“啪”
就在他将一大堆腐朽之物掀开的时候,一件残破的甲胄掉了出来,夏泽随意看了眼,到是认得这玩意。
这种款式的甲胄,乃是某些皇朝军队的制式铠甲,似是叫做“铁浮屠”。
只是这件“铁浮屠”损坏严重,背面那部分已然不见,正面的也仅有少数甲片残留。
他大致看了下,没有多想,随即伸手将那件破烂拨到一旁,可是当夏泽的手触碰到甲胄的一瞬间,他愣住了。
“这种感觉,难道……是这件浮屠?!”
夏泽的呼吸在那一瞬间滞住了,眼神中惊喜与紧张交织,但他还是强装镇定,将那件甲胄丢到一旁,不再管它。
可实际上,他眼睛的余光一直盯着那件甲胄,一瞬不瞬。
待翻到最后一件,夏泽慢慢起身,也没有急着去擦手上的污垢,而是缓缓说道。
“老先生,我看中了四件物品,你开个价。”
说着,从那堆破烂中抽出了四件物品,有锈剑,石头,兽皮,以及那件损坏严重的铁浮屠。
然后夏泽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面前的老者,等待他的开价。
“呵,呵呵呵,咳咳,咳咳咳……”
老者突兀一笑,笑声低缓无力,接着似乎是牵动了什么隐疾,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呼,呼……”
黑袍老者默默的喘了一会,待有所好转,一抬低垂的眼睑,那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夏泽,于此同时,嘴唇翕动,语气沙哑的说道。
“小子,回答我两个问题,如果答得不错,这四件你可拿去,不收你一块灵石,否则,一件不卖。”
夏泽本能的一惊,连带着手掌都微微的握住了,心里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安,但此刻绝非犹豫的时候。
“老先生请问。”
老者又提了下外面破败的袍子,整个人往里缩了缩,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后者,随即问道。
“你为何独选这四样?”
夏泽一听,内心松了一口气,沉思片刻,答道:“缘分。”
“哦?缘分。”
老者一愣,确实没想到会是这般似是而非的回答,可却又极为巧妙。
毕竟来这里淘宝,靠的不就是那份运气吗,或者说是缘分。
“呵呵呵……”老者似乎极为欢喜,眼神中都带着一缕赞赏,“缘分,不错,不错。”
看到这古怪老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回答,夏泽也是不由得神情放松,嘴角含笑。
“恩……第二个问题。”老者随即敛去笑容,接着说道。
夏泽内心已然有所安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老先生请问。”
“你为何,在翻到那甲胄时,呼吸和心跳加快?”
“什么?!”
夏泽心中的一丝喜意瞬间消弭,原本的淡然变得僵硬,他仿佛如坠冰窟,只觉寒气透骨。
“你为何,在翻到那甲胄时,呼吸和心跳加快?”
似是怕他没听清,又似是刻意的嘲弄,那黑袍老者又问一遍,他本来浑浊的双眼骤然黑白分明,眼神中寒光仄仄,仿佛要将他彻底看穿。
“……”
夏泽感觉自己好像被孤立了一般,明明周围聚集着很多人,可他就是感觉这一方世界,只有自己和这个老者两个人。
黑袍老者那如剃刀般锋利的目光好似将他从中剖开。
与此同时,一股强横的威压缓缓的将他笼罩,可却只针对他一人,便是周围有人与夏泽擦肩而过,也没有半分不适。
“这是……什么境界?成罡?还是,丹合?”
夏泽感觉自己被彻底架空了,似一叶无根浮萍,随时都可翻覆,他眼角微微抽搐,紧抿着嘴唇,从牙缝中蹦出了两个字。
“缘分!”
“恩?还是缘分?”
老者似有不满,眼神不善,“两题用同一个答案,这可不行。”
“缘分,也分……大小,强弱,我,我与那……甲胄,极为,极为……投缘,不可吗?!”
夏泽语气颤抖,声音艰涩,他顶着一股巨大的压力断断续续的说道。
他有一种强烈的直觉,如果自己不能顶住压力,并给他以惊讶,以这种老者怪异的脾性,无趣之下,必取自己性命!
果然,黑袍老者目光奇特的看了眼夏泽,随即他收回目光,眼眉微垂,喃喃自语。
“缘分也有强弱之分,恩,呵呵呵,有点意思。”
随即,那股恐怖的压力也如潮水般退去
老者微闭双目,一语不发,又变成了之前看到的那般昏昏欲睡的模样,仿佛先前的一切只是梦境一般。
“这……”
夏泽神色惊疑,手心冒汗,后背的衣襟也早已被冷汗浸湿,但他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说明他是赌对了,可这现在又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恩,拿着东西,你走吧。”
黑袍下传来一道低低的声音,那声音极为平静,带着些许无力。
夏泽听到此话,如蒙大赦,拿包袱随意卷了四件物什,转身就跑,他是一刻也不想待在这里了。
待夏泽跑到没影的时候,这时那黑袍之下又传来似梦呓的低语。
“缘分,缘分,看来我与此物没有缘分,不过……呵呵呵呵。”
“呼,呼……”
夏泽一刻不停的奔跑着,直到他看到刻有“夏府”二字的牌匾时,才长松了一口气。
他生怕那老鬼不守信用,非要和自己这个灵动境的菜鸟较真,那真的是要倒八辈子血霉。
“啪,啪,啪。”夏泽轻叩府门。
不一会,钻出来两个小厮,正探头探脑的朝外张望着。
这两人夏泽还都认识,在夏泽没去武备学府修行时,到是经常和他两个在一起鬼混。
“额……你是?”
二人明显一愣,目露狐疑的打量着夏泽。
毕竟五年没见,夏泽不论是气质还是实力都有较了大的变化,他俩这一时没认出倒也正常。
“嘿,阿福,阿三,你两个憨货,连我都给忘了?!”
他这刚刚死里逃生,猛然见到两个往日玩伴,本来极为开心,可谁呈想,这两个憨货竟然不认得他是谁了。
夏泽越想越气,突然伸手给了一个脑瓜崩。
“咚!”
“咝,哦哦,这是少爷,是少爷啊!”
阿福捂着痛处,倒吸着凉气,但是语气极为开心,一边大吼大叫一边往府内跑去。
“哼,还是这招管用。”
夏泽偏头,眼神不善的扫了一眼阿三,“你想起来了?”
“啊,啊这……”阿三顿时满脸赔笑,“嘿嘿,少爷好,阿三怎么可能不认识少爷呢。”
“得了得了,瞧你那样。”
没有多做计较,夏泽迈步越过门槛,走了进去。
“五年了……”夏泽环视着曾经熟悉的地方,颇为感慨,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着阿三问道:“我娘呢?还有,我爹哪去了?”
阿三跟在身后小声的说道:“老爷去城主府了,似乎有事商议,夫人则是去忙活酒楼的生意去了。”
“恩”夏泽微微点头,到是与他想的差不多。
他母亲是个是闲不住的人,便盘了一间酒楼经营着,生意还行。
至于他老爹,较为清闲,这个时候被叫过去,可能确实有什么事吧。
“估计晚上就见到了。”夏泽心想,随即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母亲她……”
当他看到这些没有灰尘的家具,以及折叠整齐的被褥时,夏泽不禁一阵鼻酸。
“自从少爷去学府修行后,这房间便由夫人亲自打理,任何下人不得进入,便是阿三和阿福都不行。”
跟在身旁的阿三,适时地解释道。
“恩”夏泽微微点头,随即开怀一笑,头也不回的吩咐道。
“你去忙你的吧,我有些事要做,如果我爹和我娘回来了你就来叫我一下,除此之外不要打扰我。”
“是,少爷。”
阿三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唉,五年了。”
夏泽充满感情的环顾着屋子里的一切,看着那些家具,用品之类,与他离开时一模一样的摆放,便知道母亲究竟有多想他。
不过现在,也不是感慨的时候,他得做另外一件事。
夏泽走到门边将门锁好,随后打开包裹,郑重的,将那件受损严重的甲胄拿了出来,他神色激动,连带着身体都在细微的颤动。
“哗……”
他随手取过桌上的茶壶,扯过一块抹布,就着茶水,将那件铁浮屠上的污垢尽数擦净。
待清理完污垢之后,夏泽便清晰的看到了这件甲胄的真正样貌。
与他所猜大致无二,这确实是一件某代皇朝,帝土的制式铠甲,只是款式并非现今时代,应该是那上古时期皇朝所属的军队所穿。
甲胄表面刀痕剑创极多,不难想象这件甲胄的主人曾穿着它经历了多少次战斗,大部分甲片都已剥了,剩下的甲片也是伤痕累累。
夏泽微微有些遗憾,如此看来这真的是一件破的不能再破的铠甲了。
硬要说的话就是年代久远,具有收藏价值,可这实在是让他极为不甘。
“不对啊,那般强烈的感觉依然存在,可我就是发现不了这块破烂到底哪里不凡。”
他一个劲的嘀咕着,不信邪的又将那件甲胄从头到尾研究了一遍。
“应该是这上面残存的甲片在吸引着我。”夏泽细细思索后,有了眉目,“既然如此,我就拆下来一片一片的感应,不信找不到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