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哇哇……好凉呀……这东西摸着也不凉呀，怎么抹在身上直感觉透心凉呀……管他呢，凉就凉吧，总比一会儿进入赤焰石阶后被烤熟了强……脚底板得多抹一点……”

雷现一丝不挂的站在卧房内，他那健硕的身板配上那副精雕细刻的面容，在烛光的映衬下就如同一副鬼斧神工的健美雕塑。

雷现把捣碎的赤鳞片均匀的抹在了身上，转瞬之间他整个人就好似被火焰包裹着一样，赤麟片的光芒成了雷现另类的衣裳。

“这大晚上的，我全身被赤麟片裹着就像一团火一样出去也太扎眼了吧……”

雷现思索片刻扯下铺在床上的被子直接披在了身上。

“这样就安全了。”

准备完毕后，雷现使出意识行走术想要直接瞬移到赤焰石阶，可他连续试了好几次自己依然站在原地。

“怎么不灵了？难道是我刚才在山上用的太多，念力不够了？”

雷现坐在石凳上休息了一会儿后又重新试了下，但身体依然没有反应。

“关键时刻拖我后腿……天梯山的技法也不过如此。”

雷现气呼呼的披着被子快步走了出去。

时值深夜，主殿那边烛照真人和他的徒弟们都已经休息了，雷现裹着被子一路猫手猫脚的出了无欲观直奔下山的石阶走去。

“真是一顺百顺呀，烛照师兄的那帮徒弟也不过如此，修行之人居然睡那么死……嘿嘿……看来我的选择没有错……天梯天梯，误人子弟……”

雷现兴奋的一路狂跑，不知是因为即将离开天梯山，还是对这里早有怨念，一路上嘴里全是调侃天梯山的话，大约半个时辰后终于到了赤焰石阶。

“这里就是赤焰石阶了吧……天呐，这也太夸张了吧。”

雷现脚下的石阶在距离雷现不到一百米的地方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火海，雷现站在赤焰石阶的入口处，被前方的景象惊呆了，他紧咬牙冠缓缓的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后，隐约可以看到台阶延伸到了火海中。

“好热呀，赤麟片要是顶不住那我不就直接化为灰烬了……要不算了吧……”雷现说着扭头就要回去。

“不行，不能走，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不能因为怕死就不给我的父母和姐姐他们报仇了呀。

苍生那老头口口声声叫我徒弟，却只教我读医书学药理，念什么破安神咒。

与其回去碌碌无为一辈子，还不如拼一把。

今日，我若死在里面，九泉之下见到我的父母姐姐和村民我也无愧，若是侥幸下了山，我定寻得仇家，想方设法也要报仇雪恨。”

雷现重新把身体转向赤焰石阶，只见他掀起身上的被子，大吼一声便冲进了赤焰石阶里。

雷现进入赤焰石阶的瞬间，石阶下的火焰突然高涨越烧越旺，雷现整个人都被火焰吞了进去。

“我要报仇，我要去报仇，我一定不能死在这里……”

雷现快速的往前奔跑着，没跑多远他就已经感觉呼吸困难，全身刺痛，一阵一阵的灼烧感从脚底板传了上来，视线也变得模糊了。

雷现的速度越来越慢，意识也开始模糊，就在他将要从赤焰石阶掉进赤焰山内时，一道金光穿入火焰把已经昏迷的雷现带出了赤焰石阶。

………………………

距离二重天苍生天尊石像处大约五里左右的石阶初端，少年雷现正躺在石阶上鼾睡。

之前的赤焰之险就好似昨夜的一场梦。

山下一重天供奉苍生天尊的大殿内，开静的钟声在夜与晨之间划开了一道金光，沉睡了一夜的大地万物一齐被那浑厚悠扬的钟声唤醒。

晨曦在“咚……咚……咚”的鼓声中像一个羞涩的处子红着脸颊缓缓露了出来。

“额……好冷啊……”

还以为在自己床上的雷现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拉一拉被子，结果却抓了个空，但因为还在睡梦中，雷现并没有觉察自己的异样，随即一个转身从石阶上翻了下来。

“啊！救命！”随着一声大吼，雷现本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两只手还不停的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

“我没死吗？我没被烧死吗？呵呵……我没死呀？我真的没死！”

雷现看到自己完好无损高兴的大喊起来。

“哎，不对，我怎么穿着衣服呢？这里是哪？”

雷现从石阶上站起身，他抬头顺着石阶望去，晨雾中的石阶就如同一条通向天的天梯一般。

雷现又扭头往山下看了看，他隐约看到山下人头攒动，耳旁还有鸟叫声，这让他不禁回忆起了六年前自己在家的感觉。

“我这是下来了吗？我真的下来了，我终于下来了……啊……哈哈哈……我自由啦！”

激动万分的雷现如同猛兽脱笼，也懒得想其他的事了，朝着山下就飞奔而去。

二重天是苍生天尊的露天石像的位置所在。

因为天梯山脚下方圆百里的人们都信仰苍生天尊，并为其设立了两处可供信徒拜祭的场所。

山脚下的小无欲观，从山下步行半个时辰可到，所以被称为一重天。

家庭宽裕的信徒可以在观门口花比市场价略高的钱买香烛祭拜，以示诚心。

而没钱买香烛的信徒为表诚意，须每三步行一次三拜九叩之礼一直拜到苍生天尊露天石像前，整个过程大约需要四个时辰，且山路崎岖陡峭，如同登天，所以被称为二重天。

而在去二重天的路上，除无钱买香烛的信徒外，也不乏有衣着光鲜者在一重天上完香后，为表诚心再一路拜到二重天。

雷现走到二重天时，苍生天尊巨大的石像前已经聚集了众多的信徒，场面异常壮观。

“没想到师尊那么得民心呀。”

雷现顺着下山的石阶望去，那黑压压的人头，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年少的雷现并不懂的什么是信仰，更不明白信仰对人类的重要性，他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很壮观，很不可思议，也很让他感动。

雷现挤进人群中，站在苍生天尊的石像前仰头望着端坐在蒲团上双手抱于腹前被薄雾笼罩着笑迎众生的师尊，一种从未有过的崇拜感油然而生。

“师尊，您是徒儿的救命恩人，徒儿不该埋怨您，更不该背地里称呼您为小老头，徒儿给您道歉……师尊，待徒儿下山报仇后一定会再回天梯山侍候您老人家，请原谅徒儿的不辞而别。”

雷现与众信徒一起行三拜九叩之礼后便继续朝山下走去。

雷现虽然在天梯山上是个普通人，但来到普通人的世界，他的那些从封官儿那学来的零星修为也让他足以有鹤立鸡群之感。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而作为“非普通之人”的雷现走在那几乎笔直的陡梯上仍然如履平地。

要不是上山的信徒太多把阶梯占的太满，雷现恨不得能飞下去。

“这可比徒手爬上羽化台简单多了。”

接近一重天时，雷现停下脚步靠坐在了石梯旁的一处亭子里，他懒散的四处瞭望着周边的人和物，感受着这久违的生活气息。

雷现依稀记得这种场景在老家雷泽村十里外的镇南灯会上见到过，唯一不同的是灯会更热闹，而这里的人更虔诚严肃。

想到家乡，雷现更是不愿再耽误时间，他恨不得立刻找到仇家为家人报仇。

亭子下边就是一重天小无欲观。

站在亭子内可以清楚的看到无欲观院子中上香跪拜的人群。

雷现突发奇想，也想下去凑个热闹顺便去跟师尊上柱香正式作个辞别，雷现收拾了一下心情快步朝小无欲观走去。

小无欲观的布局虽与天梯山无欲观大致相同，都是以子午线为中轴，坐南朝北布局。

但小无欲观虽然除了开端的山门外，只有一个主殿，两侧分别有一间配殿，看似很简单，可近些年周边逐步配备的膳堂，宿舍，执事房，客堂，斋堂让本来不怎么大的宫观也初具规模。

尤其是宫观内连接建筑群的园林设计，既缓解了宫观原有的严肃氛围，又增添了几分引人驻足游赏的魅力，这些是大无欲观所不具备的，或许这就是“人间”与“天堂”的区别吧。

雷现走进山门，下意识的朝正殿门口的大鼎望去。

“果然是小无欲观，连殿门口的鼎都小了一号，雷现挤进人群走到鼎前仔细打量着

“咚咚咚……”雷现捡起一块石头在大鼎的腹部敲了几下。

“哎，这怎么不是石头的？”

“小伙子，这是稳世铜鼎，不可以乱碰的，要上香的话，可以跟我们一同去主殿。”

一位信徒赶紧上前制止雷现。

“额？额……我知道了，我不碰了。”

雷现像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低着头笑呵呵的回了一句，他甚至都感觉到自己的两只耳朵直发烫。

六年没跟外人说话了，没想到这第一句就是被别人教育，雷现顿时有点难为情了。

雷现跟着人群继续往里走，纷扰中，他的视线被主殿门口右侧立着的一处木牌上贴的一张“善信须知”吸引住了。

“善信须知——1、凡在一重天小无欲观内上拜之善信，香烛不可自带，须至殿内右侧购买；2、凡至二重天参拜之善信，无需香烛，三步一拜直至二重天即可功德圆满；3、参拜之善信，除供奉香烛外，禁止摆放供品；另，观中草木皆有灵性，切勿随意采摘践踏禁止刻字留念，谨遵观规，切勿违反，一经发现，终身禁止入南华境内所有宫观。”

雷现弯着腰站在告示前，反复念了好几遍，越念越感觉有点搞笑。

“师尊可不是爱钱之人，第一条肯定不是他的意思，天梯山居然还有借机敛财之人，真不知道师尊怎么会纵容他们的。

第二条虽然苛刻，但有师尊的风格，至于这第三条，应该是烛照师兄的意思，师尊可没这么啰嗦。”

雷现对着告示自言自语的评判了一番，他对于向善信收香烛钱一事颇为不满。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师尊苍生定是知晓的，既然知晓，为何不阻？这让雷现很是不解。

“你好师兄，我身上没有钱，可以进去参拜吗？”

雷现进去殿内，排队走到购买香烛的地方问到。

“布衣善信可去二重天参拜，无需香烛。”

“唉……”雷现叹了口气无奈的转身走出了主殿。

“恳求天尊保佑我儿金榜题名……”

“求天尊大人保佑贱内母子平安……”

“求天尊上神保佑我夫君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雷现扭头看了**后排队买香烛还不忘许愿的这些信徒们，摇着头走了出去。

“救世之苍生天尊……人们花钱参拜您，是为了满足己欲，并非诚意修心养性，这顶多算是交易，何来信仰，您居然还笑的出来……”

雷现站在主殿门外立身注视着殿内苍生天尊的塑像，抱手行礼后便要离去。

“小友，所言非矣。”

雷现闻声看去，眼前一位鹤发童颜身着布衣的老者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

“晚辈见礼。”

“回礼。”

“这位老前辈一看便是通达之人，为何也来这观内花钱许愿呢？”

雷现见长者对自己的见解有异议，也懒得绕弯**裸的直奔主题而去。

“来之不易，方知珍贵，这一重天收香火钱，二重天须三拜九叩，都是为了筛选善信，如果不诚心者，他们不会肯付出金钱，更受不了那皮肉之苦。

而善信许愿，实则是一种心灵寄托，小兄弟尚且年少，对当世天下时局不太了解，待你下山后，亲眼看看时下百姓的生活和政治时局的状况，你就会明白天梯山为何会默许这种‘交易’式的信仰。”

“或许吧，苍生天尊到底是世外高人，他既然默许肯定有他的道理。”

雷现见老者也是如此世俗之人，懒得再与之周旋，抱手行礼后便自行离去了。

对于只有十六岁的雷现来说，下山寻仇为家人，为雷泽村的村民报仇，是他现在活着的信念。

至于宗教信仰，他不排斥，也不会参与。

他隐约记得小时候村民会经常去镇上供奉神灵的地方参拜。

他们说，这是种信仰，信他们，他们就会保护我们，但雷泽村被灭族时也没见他们来救呀。

就连被世人奉若神明的救世主苍生天尊也只是救下了他和封官两个孩子而已。

难道全村几百条人命常年供奉香烛诚心祈祷只能换来两条命吗？

也因为如此，在雷现的心中，他对那些高高在上享受人间香火的神明没什么好感，他不愿意跟他们做交易，也不削。

他更清楚即便是自己跪死在他们华丽的塑像前，把此生所得都供奉给他们，只要自己不去主动报仇，他的大仇也不会得报，所以他不求他们，靠人不如靠自己。

雷现下到小无欲观山脚下，至此他算是彻底离开了天梯山，正式踏上了寻仇之路。

自己心愿得以履行，心情大好的雷现感觉这山下的空气都比天梯山上的清爽怡人。

“砰砰砰……”远处隐约传来阵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这么大阵势，这也是上山参拜的吗？真是脑子都进水了，我师尊忙着修行，哪有功夫保佑你们升官发财。”

雷现遥望着前方锣声传来的地方，一顶大轿在飞扬的尘土中隐约可见。

随着锣声越来越清晰刺耳，那被尘土罩着的大轿也逐渐清晰了起来，那铜锣的后面是一顶红体黑顶的八抬大轿。

看这阵势，里面坐着的肯定非富即贵。

但这些对于雷现来说都没什么吸引力，队伍里尤为吸引雷现眼球的是那些抬轿子的人。

他们与普通的轿夫不同，他们身着统一的麻布汗衫，胸前位置都写着一个大大的红色“牲”字，而且都拷着黑色的脚镣。

轿子走过雷现身旁时，他仿佛听到了铁链摩擦地面发出的苦闷的声响，轿子后边随行的是全副武装的军队，一百多米长的队伍分成了六排，紧紧跟在轿子后边。

“他们封了宫观，苍生天尊怪罪下来，受苦的还是我们这些百姓啊。”

“你小点声，小心被他们听到抓你去做人牲。”

“唉，这世道啊……以后该怎么活呀。”

雷现听到躲闪在路边窃窃私语的人们说，这支军队是去封观的，他心里竟然欢愉了许多。

“封了也好，反正师尊也顾不得他们，观们一封，他们不能再许愿，祈求这个祈求那个，以后或许会懂得自给自足呢，封的好。”

雷现心里越想越开心。

与上山的军队擦肩而过后，雷现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为了避免迷路他专挑宽路走，可一直走到了天黑也没有看到一户住家，甚至连田地都没有看到。

“哎呦……又累又饿又渴啊……”

雷现终于感觉到了疲惫一屁股坐在了路边的大树下。

“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宽的路上，旁边怎么连个村子都没有呢？这不白瞎了这么宽的路吗。”

雷现躺在树下仰望着夜空，以往的这个时候，他在天梯山已经念完了安神咒做好了饭了。而今偷跑下山的第一天就饿肚子。

“想必此时师尊已经知道我下山了……唉……师尊一定很生气……他会不会让师兄派他的徒弟们下山来找我？”

雷现想到这里吓得一个激灵从地上爬了起来。

“不行，我得赶紧赶路，离天梯山越远越好，没报仇之前，我绝不能被他们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