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九河开，**雁来，天一生水，草木萌动。

春天来了，磨子滩却还是一副萧瑟景象，路上偶有几人，也是大包小包、行色匆匆的逃难人。

把母子三人送走，李君子三人来到了城头下，正想见见这里的驻军守将，突然一阵急促的鼓声响起，传令兵在城上大喊：“豹骑来犯，将军有令，速上城头，各安其责。”

原本在城内巡逻的士兵迅速集结，有序上城，城外的士兵也分批退入城内，随着最后一批士兵入城，城门徐徐关闭，一切按部就班，井井有条。看得出，将是好将，兵是好兵，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自然而然，这一切，也要归功于现在远在都城心急如焚的皇帝陛下。

三人飞身上了城楼顶上，城外远处尘土飞扬，马蹄声如雷，清一色的云州墨云马，马身披着五彩豹纹皮，乌泱泱如同黑云压城，这豹骑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骑兵们在城外三里处一字排开，中间出来一骑，来到城下，大声喊道：“昨日，你们城内出来一个妖女，害死我们大将军之子，此仇不共戴天，今日你们磨子滩将不存活物，只要你们先把妖女交出来，我们或许可以给你们留个全尸。”

城墙边一个身披重甲的中年男子便是守城将军马肃，此刻他朝地上啐了一口：“这长风的人也真不爽利，打便打，还扯什么妖不妖女的，给我一箭把下面那个呱躁的射了，谁死谁活的得问问自己手上的刀。”

话音未落，冰桐三人从城楼顶上飘然而落，冰桐笑道：“我就是他们口中的妖女，将军可以把我交出去，或许多一条活路。”

马肃愣了一下，哈哈笑道：“仙子说笑了，我虽说读书不多，但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仙子杀了那个狗崽子，对于咱们吴禹便是义，咱们要是为了自己生死出卖了仙子，便是真小人了。今日只要我马肃活一刻，我就保证长风的畜生们不会接近仙子一丈。”

李君子听得两眼熠熠，双手用力一拍：“马将军这话可真对我胃口，马将军这人也对我的胃口，桐姐，我现在胸中气血翻腾，就如同你第一次送我上天看到的云海翻腾！”

冰桐微微点头：“李君子，今日你的第一拳可以出了！”

城头下的骑兵本就没想着马肃会乖乖交人，三月来，马肃一直固守着磨子滩，偶尔出城，也只是小股部队袭扰，自己只不过听命行事，呈呈嘴上威风罢了。

没想到，城门真的打开了。

骑兵心想，这马肃什么时候变成软蛋了，不会是随便交个什么人出来吧。

出来的却不是所谓妖女，而是整个磨子滩守军，可能是太过震惊，直到大军列阵完毕，他还没有缓过神来。

一人一马这么近面对这数万吴禹边军，老子还没跪地求饶，今天要是没死，这牛皮可以在酒桌上吹一辈子了。

马肃上前，一把把他拎了起来，笑到：“今天爷爷我心情好，饶你一条狗命，回去告诉你们大将军，他死了个儿子没关系，要他乖乖过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认了他这个儿子！少个儿子多出个爹，算便宜他了！”

骑兵失魂落魄一路奔回营地，来到阵中行营，杨更木听完骑兵战战兢兢的回禀，他脸上依旧冷如冰霜，只是轻抬起右手，说道：“将士们，这马肃当了三个月的缩头乌龟，咱们久攻不下，死了不少兄弟。昨日，马肃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又害死我的儿子，新仇旧恨夹杂在一起，今天我们一并报了。既然他马肃终于硬气了一回，那我们就成全他，杀他个片甲不留！”

不久，便传来了悠远的冲锋号角声。

远远的如黑色潮水奔涌而来的豹骑，包裹着如雷的马蹄声，让站在第一排的吴禹老兵们也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兵刃，一脸凝重。

马肃拔刀高举：“弟兄们，我们的脚下就是吴禹的最后一道防线，我们的身后，就是我们的父母妻儿，长风今天一旦从这过去，咱们就是家破国亡，弟兄们，问问手中刀，你们让不让！”

“不让！不让！”震天怒吼响彻云霄。

李君子轻呼一口气：“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桐姐，我现在从头到脚，极其难受，心里憋着一口气，却不能通过口鼻吐出来，是不是可以出一拳了！”

冰桐头也没抬：“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勉勉强强！”

话音未落，只见李君子拉起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拳架，左拳拉低，右拳拉后，向着那一线越来越近的“黑潮”，一拳猛地递出。

大家屏气凝神，齐刷刷盯着这位风姿绰约的公子，不知会有怎样的神仙手笔。可是黑潮依旧再逼近，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李君子尴尬的笑着，正准备抱头蹲在地上，不愿见人。

突然起了一阵风，仿佛从每个人的身边吹起，慢慢的带起了地上的一些飞沙走石，这阵风每前进一步，便强劲几分，眨眼之间，飞沙蔽日，轰隆一身巨响，豹骑好像撞到了一堵巨墙，冲在第一线的人仰马翻，被风带起，卷上半空，又压倒后边的，如浪打礁石，这一道风墙，平推着冲锋至近前的豹骑，瞬息之间，退后了数里，豹骑死伤过半，一片混乱，迅速退去。

杨更木一脸不敢相信，一掌把身下的椅子劈了个粉碎，悠悠叹息道：“吴禹得神人相助，气数未尽，我长风赖以立国的豹骑精锐折损如此之大，只怕又要修整数年，数年啊，他马兆估计连皇位都已经坐稳了，我长风再想灭掉他，就难了啊！再打下去已经毫无意义，只是徒增伤亡，撤吧！”

长风溃退，马肃也没有下令全军出击。

阮籍好奇道：“马将军，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不去将豹骑一举歼灭！”

马肃叹气道：“归师莫掩、穷寇莫追，我们这帮老兵，交待在这城头之下的已经太多太多了，没必要再死兄弟了。经此一役，长风元气大伤，边境就能安稳好几年了。陛下新即位，吴禹上下人心动荡，也要好好休养生息了！”

说完，马肃单膝跪下，对李君子双手抱拳：“今日如果不是公子出手，我们不知要死伤多少，这磨子滩也不知道保不保的住，公子大恩，吴禹国无以为报，全军将士无以为报，以后只要公子一声令下，我们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数万将士齐齐跪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喊声响彻天地！

李君子显然被自己一拳带来的威势所震惊到，以至于面对这震天的山呼声都呆若木鸡，无动于衷。

冰桐一脚踢到他身上：“这么勉强的形势出了这么勉强的一拳，你还想要沉醉多久！倒是算你还不傻，得气、行气再到聚气，一气呵成，好歹也算进入炼气了吧，入了门，就得抓紧赶路了，这么远的路，老娘想起就烦躁！”

李君子被一脚踢醒，立马将马肃扶起，抱拳道：“马将军言重了，我反而要感谢各位，让我明白，心中有不平，出拳才有力！”

说完看了眼冰桐，又转头看了眼阮籍，问道：“阮兄，这边事已了，看来咱们可能真的错怪了马兆，你也不用继续在他眼皮底下恶心他了，你不是说想跟着我们一起游历吗？走不走？”

阮籍轻笑摇头：“我本来就不是吴禹国的人，多年前流落至此，遇上了恩师，学了点本事，就留了下来。近日，能得幸遇上君子兄和冰仙子，开了眼，悟了道，心中想法确实需要多出去走走印证一番，但是不敢打扰二位的行程，我就独自先行了，咱们有缘再见。”

说完，扭头就走，边走边吟诗一首：“林中有奇鸟，自言是凤凰。清朝饮醴泉，日夕栖山冈。高鸣彻九州，延颈望八荒。适逢商风起，羽翼自摧藏。一去昆仑西，何时复回翔。但恨处非位，怆悢使心伤。”

冰桐微微点头：“这阮籍还有点意思，他要是顺着你的话，死皮赖脸跟着我们，就会被我一脚踢回晋升城。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不来烦我，他这人心性不错，下次遇到他，我可以多吃几口饭了！”

李君子赶忙竖起大拇指：“他阮籍何德何能，可以得到桐姐如此高的评价。他要是听到了，还不得飘起来！”

冰桐眼一瞪：“最招烦的就是你，上天入海没什么意思了，是不是该想点新法让你玩玩了！”

李君子顿时腿一软，面如死灰，坐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