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安侯府,平日里寂静冷清的小院,今日却挤满了人。
一盆盆清水被婢女送进卧房,端出来时,面盆里的清水变成了血红色,更有被血污染红的棉花,被婢女端出卧房。
从明月楼到镇安侯府这一路,陈焕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反倒在侯府大门口,却被突然出现的神秘人拍了一掌。
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掌,直接让陈焕血肉崩裂,整个人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院门外,七个大汉低垂着脑袋,跪成一排。
他们是负责保护侯府这些公子小姐们的暗子,但轻易就被人利用“阴物”调开,导致陈焕受伤垂死。
就在这时,一个身形挺拔高大的年轻将领匆匆赶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侯府大公子陈燃。
“哟,大哥回来啦?”俊雅风流的二公子陈灿笑着打招呼。
“怎么样,伤得严重吗?”陈燃问。
陈灿微微叹气,神色凝重。
陈燃的脸色阴沉下来,咬牙切齿道:“到底怎么回事?”
“这小子也太胡来了,逛窑子就罢了,还把宁钰给打伤了,他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父亲的私生子啊。”二公子陈灿的声音忽然变得冷冽起来。
听到“逛窑子”这几个字,陈燃微微皱眉。
“你胡说,陈焕哥哥根本没还手,而且他是为了救我才跟宁钰起冲突的。”陈蒹葭见二哥陈灿歪曲事实,当即开口替陈焕辩解。
“到底怎么回事?”陈燃一听这里头还有小妹的事,脸色愈发地难看了。
陈蒹葭知道这件事已经闹大了,便不再隐瞒,一五一十将自己因为好奇去明月楼的经历说了一遍。
陈燃没再说话,担忧的看着卧房。
陈灿则微微疑惑的看着丫鬟们端出来的血水,想着到底是什么样的宝物,不仅保护了陈焕,还震伤了宁钰这个四境武夫。
那小子虽说得了父亲赏赐的姓名,入了陈家的门,也算是他陈家人了,可他就是喜欢不起来。
在侯府,他才情不如老三陈炼,修为不及大哥陈燃,但要论排兵布阵的谋略,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谁知这家伙初来乍到,竟敢在他面前大言不惭,妄谈兵法。
更令他不舒服的是,父亲居然还极为认同那家伙的说法。
若是没有这些,他还能勉强接受这个半路杀出的弟弟,可既然这家伙让自己在父亲面前丢了面子,那就不好办了。
所以在得知这小子打伤了宁钰的那一刻,陈灿立即着手安排,用鬼物支开了那几个藏在暗处的护卫。
虽然他并不确定宁家是否会派人报复,但还是做了安排。
有备无患嘛。
好在小丫头并没出事,即便父亲有所察觉,也不会过分苛责自己。
毕竟事情已经出了,又能怎样呢。
陈灿想着这些,心情大为畅快。
只是在如此凝重的氛围下,还得装出一副心情沉重的样子,还真是辛苦啊。
“老二,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若是被父亲知道了,有你好看的。”陈燃忽然开口。
“大哥你在说什么,小弟不太懂啊。”陈灿嘴角微微翘起,眯眼看着陈燃。
陈燃没再吭声,抬手揉了揉陈蒹葭的脑袋,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小丫头抬起头看了眼大哥,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
“老爷回来了。”管家李冠通报一声,又急匆匆又离开了院子。
听到管家李冠的声音,陈灿深吸了一口气,正了正衣襟,等待父亲的到来。
陈燃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眼睛一直盯着陈焕所在的房间。
丫鬟们忙出忙进,端出来的水越来越清,棉花上的血迹也逐渐减少,看样子他的伤势是控制住了。
这让陈燃稍稍松了口气。
“谁让你会来的?”镇安侯陈述顿住脚步,用锐利无比的目光盯着自己这个儿子。
“父亲,我……”
“滚回军营里去!”不等儿子说完,陈述便厉声打断儿子。
陈燃面带犹豫,但并未动身。
“不想让他死的话,就乖乖滚回军营里去。”陈述冷声道。
陈燃抬起眼眸看了一眼自己严厉的父亲,一声不吭的走出了院子。
啪!
毫无征兆的,镇安侯突然发怒,甩了陈灿一巴掌。
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的侯府二公子,一脸委屈的盯着自己父亲。
“你小子给我安分点,滚!”镇安侯意有所指,但并未点破。
二公子陈灿心中一紧,连忙躬身,恭恭敬敬的退出小院。
最后,镇安侯的目光落在陈蒹葭的身上。
“回去歇着吧。”镇安侯的语气温和了不少。
“我不!”小丫头倔强的仰起头,眼圈红红的。
镇安侯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
……
两个时辰后,大夫终于走出陈焕的卧房。
“何大夫,怎么样?”镇安侯问。
“侯爷,借一步说话。”白须医者面色凝重,看样子不是很乐观。
陈述点了点头,领着白须医者离开了小院,留下侍卫和丫鬟,照顾陈焕。
白须医者一路跟着侯爷,来到了种德第。
这里不仅是镇安侯的书房,还是他平时待客的地方。
“何大夫,需要什么药材,您言语,本侯竭力去寻。”镇安侯陈述看着何大夫凝重的脸色,对陈焕母亲的愧疚愈发地浓烈了。
姓何的白须医者犹豫片刻,说道:“老朽一介凡医,只能勉强保住公子性命,至于今后能否下床,老朽……不敢妄言。”
镇安侯陈述皱起眉头,面色阴沉,问道:“我儿当真就只能卧床过完余生?”
何大夫没有说话,但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陈焕下半辈子,多半是下不了床了。
行医这么久,生生死死他也见过不少,可当他看到一个十四岁的少年郎,终将要在床榻之上过完自己的余生时,还是忍不住唏嘘哀叹。
人生大把的好风光,这孩子是没那个福分了。
喟叹之余,何大夫见侯爷一脸愁相,心有不忍,劝说道:“侯爷也不必过度忧心,毕竟福祸在天,非人力所能左右,切莫因此伤了身体。”
镇安侯陈述点点头,眼圈微红。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那个久经沙场的万军统帅,而是儿子突遭横祸的悲恸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