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昭的肋骨不但没事，还反手一记掌刀，切开了侍从的小腹。手指揉抓几下，侍从的腹部一团烂泥，命丧当场。

罪奴纹立刻起了作用，度昭全身功力突然乱窜，遍体渗血，皮肤表面凸显出“奴”字样。

紫薇阁众人本来被度昭暴起杀人吓了一跳，看到度昭虾米一样蜷缩在地，才反应过来，他已经没有那么可怕了。

此时，叶轻语也与闺蜜赶了过来。孙健见到叶轻语，觉得心里一挠一痒的。

“疼不疼？求我啊，求我我说不定还能让你舒服舒服。”孙健便踹便喊，他是太一境的高手，紫薇阁年轻人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却被五极境的度昭吓得仓皇而逃，即便孙健绝不会承认自己当时吓破了胆子，但这愤怒却百分百源自于此。尤其是在叶轻语面前，这份愤怒便被他当成了胜利者的风采。

“紫薇阁都不是个东西，你又算什么玩意？也配让我度昭开口相求？”度昭强硬骂道，丝毫不在意会加重伤势。

孙健何时受过这等言语侮辱，抽出佩剑将度昭的一只手钉在雪地里，咬牙切齿道：“信不信老子一刀一刀刮了你？”

“信，不过……”

“不过？”

“我这浑身雪泥，脏了你这身花衣服可就不礼貌了，何不先让你姐姐为老子沐浴更衣一番，你好刮的动。”度昭哈哈大笑道。

郝菲菲耳语道：“轻语，你跟紫薇阁的人说一声，能不能把这人借我几天啊。奶奶的，太给力了。”

叶轻语点开郝菲菲的脸，嫌弃道：“你一边去。别捣乱了行不行。”

伤面子，很伤面子。

“你跪下来，五体投地。我可以代表诸神赐你一个好看的死法。”孙健怒极大笑：“来人，帮他站起来，完完整整的给老子行个大礼。”

“不用麻烦。”度昭说着，穿掌带剑，晃荡着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四周，黑色的尸体，黑色的天地，他到现在为止都没想明白为什么漂流族会有此大难，这世间如此壮阔，自由的活着，是罪吗？诸神？如果诸神的存在是为了鱼肉百姓，又有什么资格受人膜拜？

漂流族人，与天斗，天发雷火曾烧了半数家园，不曾恨过天；与地斗，地枯千里曾三年颗粒无收，不曾怨过地；与兽斗，兽人搏杀曾有半族寡妇惨景，不曾怪过兽。唯独与人斗，不是为了食物，是为了不受人奴役。度昭想及此便觉得愤怒，怒火烧心。

度昭唾了一口血，扬眉高声：“吾，度昭，不跪！”

围观者个个衣装华贵，面白皮嫩。与人谈话聊天时，口若悬河；逛楼子，戏男弄女更是手到擒来。此时仿佛都哑巴了一般，竟不知说什么。

孙长吉为了讨好神，绞尽脑汁，使出浑浑解数才有了今日的宠幸，才有了孙健今日的虚荣。

田庸之辈恨不得天天跪在神的脚下汪汪叫，只要神喜欢听，可就连这都是妄想。

叶轻语自诩壮志凌云，心高气傲，可对神的命令从来不曾、不敢质疑，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真该下十八层地狱！”孙长吉道。

度昭轻蔑道：“若真有地狱，也该有天堂。你们的诸神为什么还在人间？只能活百年，也配称神？”

孙健跳着脚怒吼：“让他跪下！打烂他那双膝盖，我看他还怎么站着，不跪？我看你跪不跪！”

两个侍从应声而出，砰砰声响起。

度昭哈哈大笑，心情愉快，以歌欢庆：“日月萧萧，弓刀满雪；天地萧萧，无望勇兮；吾辈萧萧，乃非过客。”

“奶奶的，我郝菲菲过去简直是瞎了眼了，天天跟那群娘炮混。”郝菲菲再次凑到叶轻语耳边道：“轻语，你就帮姐妹一次吧，毕竟你们城主府的面子大啊。”

“菲菲，要是我真能救下他，轮也轮不到你。”叶轻语白了她一眼。

郝菲菲捂住嘴巴，难以置信道：“轻语，咱们不是打小就商量好了吗？你要天下疆土，我要天下男人。”

叶轻语气道：“谁跟你抢男人了，再说了，我要是真有办法救下他，也不能让他毁在你温柔乡里。”

度昭此时浑身都是“奴”字样，他不顾罪奴纹的折磨，强行运功，护住膝盖，不肯在这帮宵小面前丢半点的骨气。两个太一境的侍从越来越用力，度昭的膝盖骨开始分裂。度昭脸上的罪奴纹几欲破肤而出。

云叶宗诸女看得眼皮子一跳一跳的。

郝菲菲咬着牙下决心道：“奶奶的，轻语，只要他中间那条腿不废，我郝菲菲养他一辈子。”

度昭的双膝碎了，大腿骨撑着身体站着，两条小腿都仅仅有几条皮连着身体，但没有倒在地上，而是靠在大腿边，这情形惨烈，却也讽刺。度昭浑身皮开肉绽，被罪奴纹伤及根本。

“健兄且慢。”田庸制止道：“我有个好主意。”

孙建不悦道：“什么主意？”

“健兄，何不趁此机会送个礼物给师门呢？”

“送这么个污血种？”

“当然不是，现在不是马戏流行嘛，何不让这人与毛猪斗上一场。”

“哈哈哈，田庸，你脑子倒也灵光。如此一来，不仅能彰显我紫薇阁的威名，还能狠狠折辱一番这狗屁漂流族。”孙健想了一下，明白了田庸的真实目的。

马戏，表演项目繁多，其中尤以斗兽项目最令人激动。一般都是武修与同级别的野兽互博，武修胜出后奖励丰厚。但渐渐的，斗兽文化与罪奴制度结合。衍生出了极具侮辱性质的斗兽项目：毛猪斗。

毛猪，没有什么攻击性，且胆小肉臭，家养狗吃屎都不吃毛猪肉。罪奴武修因为筋骨都被打断，只能任由受惊的毛猪踩踏，被公认为是最窝囊的武修死法。

“好，那我们就回师门举办这场马戏，顺便多邀请些朋友。”孙健暗咽下一口口水，问道：“不知云叶宗几位师妹可愿一同观赏？”

或许是一种尊敬，或许是一种不忍，或许兼而有之，叶轻语拒绝道：“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暂时离不开云叶宗。就不去叨扰了。”

“我去！”郝菲菲大喊道。

“菲菲，你这是做什么？”一人拉着郝菲菲的衣袖低声问。

郝菲菲眼一红，哽咽道：“轻语，我就是想看他走完这最后一段路。”

郝菲菲，生自武修世家，因为其父亲性情耿直惹怒了云叶宗宗主的一位亲戚而遭到打击，后来抑郁而终。郝菲菲平日里经常骂自己的父亲犟驴，不知道变通。但叶轻语几个却是知道，郝菲菲最爱的是她父亲，而不是那个酒鬼母亲。郝菲菲爱撒家财去保养各种新鲜的小白脸，但只是闲暇时戏弄而已，私底下是修武最勤奋的一个，只是没有叶轻语她们几个那么好的家境，所以才修到两极大圆满而已。

叶轻语心软道：“就陪你任性这一次吧。但是只能我们两个去，其余的姐妹可不能陪你胡闹。”

“我就知道轻语对我最好了，放心吧，我试过以后，满意了再分享给你。”郝菲菲坏笑道。

看着郝菲菲脸上泪珠未干，叶轻语不忍责骂，点了下她的眉心，无奈摇头叹息。

云叶宗其余几人自然知道叶轻语的意思。这么多人为了一个漂流族俘虏去紫薇阁的老窝，容易让紫薇阁误会。何况，她们在云叶宗都是很有身份的人。

叶轻语转头对孙健建议道：“还是带上他的小腿吧，最好再接上，这样斗兽的时候才好看些。”

孙健恭维道：“轻语师妹说的在理。果然是青阳城主的女儿，这赏戏水平也是高人一等啊。”

叶轻语虚伪客套着。

度昭此时没有昏倒，更没有死去。他陷入一个奇怪的世界里，在这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心脏，看到了肺叶。他就好像是在自己的体内观光一样。

他看到自己左胸处一柄尖刃形光；右胸处一道水波形光；左腹处一座山形光；右腹处一棵树形的光。这些代表了他攻击、生机、防御、耐力四极大圆满。

而此时他的眉心处，象征着爆发力的一团火形光正在慢慢凝形。这意味着他快要五极境大圆满，即将步入太一境。

度昭记得每一次他进阶，胸前的那颗石球里的光形人都会为他演练一套功法。他现在很期待，他渴望活下去，去看看紫薇阁那个掌门人有多丑陋，去看看当今武道的尽头到底是不是龙门七境，去看看千雪有没有变的更漂亮。

三大肚山，地下河还在流淌着，石油还在往外冒。

千雪被老师骗入一个阵法，遁河流走。她醒过来一次，但因为缺氧又晕了过去。她记得老师对她说：“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地下河不知流向何处，她浑身无力再到失去意识，只能随波逐流。她从随波逐流又到随冰滑行，离地面越来越远。

突然，像是打破了一桌子的玻璃杯，一阵脆响后，千雪终于在黑暗里停了下来。尖利的冰刺破了千雪的肌肤，鲜血不停向外涌出。

过了一会儿，或者很久，千雪的脸上结了一层冰，可是伤口却没有被冻住，鲜血依旧在流。千雪的心脏突然收缩了一下，那些血便又开始逆流。

如果这里有光的话，就会发现千雪躺在一朵不知道有多大的冰花上，一个花瓣的外边切开了千雪的后背，因为这里温度极地，冰花呈现蓝色，蓝的纯粹，深邃。

每一次心脏膨胀，千雪的血液便会流出，在冰花上奔腾，像自由的野马，欢快又放肆。

每一次心脏收缩，千雪的血液便会逆流，带着些许冰渣，冰渣入体，千雪的武修功力便增加一些，可那些冰渣却并没有融化，而是沉淀，有的在血液里，有的侵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