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寒、王逸将钱如命送进了车站，挥手告别。

“齐师兄，我看得出来，钱前辈很想收你做他的衣钵传人。”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呀……”齐寒看着钱如命消失的车站，人潮涌动，过往纷纷出现在脑中，不由喃喃自语。随即反应过来似的对王逸笑道：“你呀！就是太正经了，你要是和我一样脸皮厚点，幽默点，老钱肯定也会喜欢你的。”

王逸无语了：齐师兄是不是对自己的认知有什么误解，你这不是幽默，是毒舌好不好，为了掩饰内心的想法王逸问道：“齐师兄，接下来我们去那？”

“那就要看你接下来想去那了。”齐寒见王逸有些疑惑便道：“你是想先去备足你的科仪法器，还是想直接跟着我做事情，不，跟着我历练？”

“还是先补充科仪法器吧！”王逸尴尬的笑道。

“就知道你小子会这么说，你就那么怕玄一那个老古板？”齐寒轻佻道：“没准等你符箓大成的时候，那古板就不是你对手了。那时他再骂你，你就可以打回去了呀！”

“齐师兄，你不要拿我宗门长辈说笑。”王逸有些无语了。

“怕什么，我当着玄一的面也是这么说的。”齐寒义正言辞的大言不惭。

“齐师兄……”王逸欲言又止，想起齐寒因为对玄一师伯无礼，师伯虽然没说什么，却被一众师兄围殴，虽然跑的快没怎么受伤，但是也隔了很久才敢再次上山。

王逸很想吐槽自己这位齐师兄被群殴的往事，但是，说了肯定又会被他敲脑壳，还是沉默的好。

“你的科仪法器笏板、和法铃被肖冷那小子给毁了，再想弄一个好的，不是那么好弄的。”齐寒沉吟道：“说起来这些年江口市的鬼市虽然更加隐秘，但是东西也多了，听朋友说前不久他就捡过漏。”

法铃倒是不难找，因为上个世纪不少骗子的存在，法铃被大批量生产过，有些做工精细的，都能当艺术品把玩了，鬼市里还真有不少。

传统的笏板以竹为主体，饬以象骨，加以鱼须，制作起来也有严格的工艺要求，但因为《野生动物保护法》的原因，现在很多道观里崭新的笏板都是竹木做的，这固然是好事，但是齐寒觉的既然是自己出马，总得弄个更好的。

“走，咱们把车还给林殊义，晚上去鬼市。”

王逸这是第一次来江口市，之前迷迷糊糊的被林殊义从Z市带到江口，还是肖冷提醒他的。

“你们要去鬼市呀？哪里可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林殊义说道：“若是王师兄一人去，估计会不好。”

两人在和林殊义通话后，来找林殊义换车。没想到林殊义在江口也有一处房子，王逸现在有点相信他是真有房贷要还了，江口这种大都市，寸土寸金，林殊义的房子地段和小区环境都不是肖冷那个房子能比的。

“你说的倒时没错，小炎一个人去鬼市估计会被‘吃’的连渣都不剩。”齐寒不加掩饰的说道。

“齐师兄、王师兄，我正好也很久没去鬼市了，要不我们今晚一起去？两位顺便也帮我掌掌眼，寻几件适合我的护身法器。”

月灯初上，大都市的夜生活刚刚开始。

一家人声鼎沸的酒楼包间里，桌子上摆满了各色的菜，三人围着桌子喝酒吃菜。

“来，齐师兄，我敬你一个。”一杯喝完，林殊义又热情的给齐寒倒满酒。

“齐师兄啊！一直有个疑问，你是某个道观的高功吗？”几人喝开了，林殊义乘机问道。

“小林，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齐寒却似十分清醒，笑着反问道。

“齐师兄，我呢！你也知道，所长的是“相术”一道，但是，我每次仔细看齐师兄时，却感觉元炁流走，看不真切。”林殊义看着齐寒认真道：“这种情况我在看师门的几位高功时才遇到过。”

“小林，别把我和那些老古板比。”齐寒挥手笑道：“修为什么的我不清楚。不过，若是打架的话，我离开宗门后还没输过。”

玄门中修为深浅并没有所谓的严格等级，世人所看到的强弱，也只是因为修行方向不同，所给人呈现出不同，而带来的感官认知差异。

齐寒这样的回答，无疑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的修为。

“这……”林殊义一时语塞：还真让自己遇到个厉害角色，一定要和他搞好关系，说不定以后有要他帮忙的地方。

“那个，齐师兄，冒昧问一句，你年岁几何呀？”林殊义试探的问道。玄门之中妙法万千，其中就有改变容貌、延迟衰老的法子。这齐寒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会不会也是用了其中的法子。

“呼……呼，额今年32了，小林，你嗑饭就好好吃饭，问这么多干嘛！”齐寒吹了口烫嘴的菜，有些含糊不清道。

“齐师兄说的是，我们吃菜。”林殊义忙夹了一筷子菜到碗里，却并没有吃，而是看着齐寒在那忙个不停。等了一下，看到空档的时候林殊义又起身敬酒，这才打开话题。

“齐师兄，我听肖哥说那晚你一击便将他从秘术的状态拉回原形，能不给我们说说这是什么功夫呀？”

一直慢慢吃饭的王逸不由也看向齐寒，一脸的期待。

“那个样，没什么……”齐寒正准备吃菜时，看见两人都看着自己，笑道：“唉，你们不知道这是玄门禁忌吗？”

“小林，你看小炎，再怎么好奇都不问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林殊义看向王逸，见王逸埋头吃菜，又看向齐寒。

“因为呀！这小子每次问我，我都揍他一顿，要不你以为他为什么被肖冷揍了以后，第二天还更没事儿人一样？”齐寒笑着看向王逸。王逸仍是埋头吃菜，装作没听见：“这都是以前我帮他打熬筋骨练出来的。”

“要不，你也亲自试试，看能不能知道我功夫的来历？”齐寒笑得像个狐狸。

“齐师兄，你吃菜，不够我再叫服务员加。”林殊义识趣的结束了这个话题，又和齐寒、王逸聊了一些他们圈里的趣事，既没有让王逸觉得受到了冷落，也没有让齐寒觉得在恭维自己。

几人走出饭店时已近午夜，又都喝了酒，便叫了一个代驾。

“齐师兄、王师兄，我看时间也不早了，要不我们直接到地方？”林殊义问道，见到齐寒打了OK的手势，王逸也点点头便对代驾的司机说道：“师傅，到梨园东门。”

江口市的鬼市开办的时间并不长，是后来经济发达，成为国际大都市后，因为各种商品汇集，便有人模仿蓟都市的鬼市在江口市也弄了一个出来。很多人远离故土在鬼市挣了个盆满钵满，这也让更多的人来江口。但是为了规避一些风险，江口的鬼市要更加隐秘和严格。

“齐师兄、王师兄我看时间差不多，应该可以进去了。”林殊义看看手表说道。

“林道友，我们一直在这个入口守着也没见卖东西的人进去呀！”王逸问道。

“王师兄，你有所不知，这是鬼市的规矩，客人从东门进，有紫气东来、宾至如归的意思，卖家从西边的几条巷子口进，有身怀金宝、待价而沽的意思。等会我们买完东西出来，还得从南边走，南方属火，也是祝愿客人买了东西后红红火火。”林殊义解释道：“在鬼市里客人只买不卖，进去的摊主只卖不买，买卖的双方都有规矩。”

几人下车走到一排门店前，敲响了其中一扇门，林殊义按照‘二二一一一二’的节奏敲开了门，一个中年人将几人迎了进去，穿过这家店铺后来到一个小型的广场，里面似是刚刚开市，仍能见到陆续有人进来摆摊。

“齐师兄，这和咱们山下的菜市场有点像。”王逸哪见过这种场面，不由的说道。

“王师兄，你慎言，这鬼市里高人不少，被一些脾气古怪的听到了，会把你赶出去的。”林殊义急忙提醒道。

“林道友，我刚听你敲门，好像有些门道啊？”王逸问道。

“一为阳，二为阴。”林殊义低声提醒王逸。

“那就是上雷下风，你刚才敲的是恒卦！”王逸想了一会儿明白林殊义说的是易经六十四卦：“但是为什么是恒卦？”

“亨，无咎。”林殊义笑道：“这也算鬼市幕后老板对客人的态度，希望客人一行顺利，不当之处，无所怪罪。”

“那这个鬼市的老板还挺客气的。”

“王师兄，这只是说法的一种。”林殊义笑笑道：“还有一种说法，说是来自《象传》，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

“风雷交加，相辅相成，因而长久，君子应该效仿不轻易改变。”林殊义继续道：“说是鬼市老板提醒自己勿忘初心。”

几人边走边看，有卖金石玉器的，有卖古玩字画的，有卖瓷器、漆器等一些家用摆件的……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不一会儿，齐寒就在一个卖青铜器有些发福的中年人摊前驻足，拿起一个有些古朴的法铃在耳边摇了几下，仔细听了听声音。

“小炎，你看着个如何？”说着还在王逸耳边摇了几下。

“齐师兄，不错，声音清脆嘹亮，余音不绝，比我以前那个好。”王逸高兴道。

“老板，这个法铃我要了，说个数吧？”林殊义见王逸明显中意这个法铃，便直接问道。

中年人笑着并未说话，做了个手势，林殊义见后摇摇头，也做了个手势。几番下来，最后用五千块买了下来。

这也是鬼市特有的规矩，买卖双方一般并不口沫横飞，而是做一些固定的手势和点头摇头来讨价还价，这样尽可能避免了因言语口角发生矛盾。

又走了一段路，在一个卖旧书的摊位前，一个戴着墨镜的老人坐在一个靠椅上，手上拿着一把扇子缓缓的给自己闪着风。

“老先生，这本书，您说个数呗！”齐寒拿起一本有烧灼痕迹的残本翻了几页道。

老人却仍是躺在椅子上，缓缓扇着风，另一只手做了几个动作。齐寒摇头觉得这个老人说的价格太贵了，但老人却并未再次出价，直接摆手，这是不接受还价，不买就走的意思了。

“齐师兄，怎么回事儿？”王逸见齐寒拿着书并未离开。

“王师兄，这本被烧的没剩多少的书，这老头要九十九万，还不接受讲价。”林殊义出言解释道。

“小炎，你看看怎么样。”

王逸接过书看见封面上的字已经不清楚了，只有看清楚两个字，辨认出是《*篆天*》，翻开看了几页后，王逸立马将银行卡递给哪位老人。

“老先生，这份残本我要了。”王逸有些急切的说道。

“什么篆什么天！王师兄，你真要为了这本连名字都看不清的残本花这么多钱？你可是来这买科仪法器的。”林殊义看着王逸要将钱花在一本破书上，出声提醒道。

“不碍事的，林道友，我心里有数。”王逸仍是将银行卡递向老人。

老人没有直接去接王逸手里的银行卡，而是缓缓坐起来，招呼了一下旁边摊位的小伙子，和小伙子沟通一番后，才将王逸手中的银行卡接了过来递给小伙子。

输完密码付完钱，几人准备离开时，老人却从一堆发黄的旧书里翻出一本来，丢在了林殊义脚边，齐寒看了老人一眼，却见老人又躺在了椅子上，缓缓的扇着风。

齐寒蹲下拿起林殊义脚下的书，翻了几页对林殊义笑道：“小林，这位老先生在提点你呢！”说着将书递给林殊义。

林殊义看了看这本有些厚的旧书，翻了几页便有些疑惑的看着齐寒。

“你先买下来，肯定亏不了。”齐寒继续怂恿道。林殊义听齐寒这么说便问道：“老先生，这本书怎么卖？”

这次老人直接要两百万，林殊义在心里直呼：我擦勒，这老头什么路数？王逸身上一百万，他要九十九万。我身上算上刚收的定金，整数刚好两百万，而且看齐寒对这个人极其恭敬，这完全不是齐寒平日的风格呀！不对，齐寒见到钱如命哪位前辈好像会有些不一样，看齐寒这姿态，这老头我恐怕是什么高人，我绝对惹不起的那种。想到这里林殊义调整了一下表情。

“老先生，在下武当林殊义，有礼了。”林殊义给老人行了一礼道：“这本《玄门阵法注解》乃是不多的手抄本，书中所列肯定也是厉害非常。老先生点播小子，小子铭感于怀。”

林殊义恭敬的付了钱，将书收好。

“老先生，我们还却一件科仪笏板，可否请老先生帮衬一二？”见成交了两笔生意，齐寒也是自来熟的顺杆往上贴，直接请这位老先生帮忙了。

齐寒对老人行了一礼，提出了要求要印证自己的猜想，老人却摆摆手，这是让他们走的意思了。齐寒一怔，只得离开老人的摊位。

离开老者的摊位，几人也没什么心思再逛了，主要是身上也没啥钱了。找了找也没发现什么较好的笏板，几人便匆匆从南门离开鬼市了。

“齐师兄，那老先生是谁呀？我看你对他颇为恭敬啊！”几人上了车之后，林殊义马上问道。

“我也不确定，但是，刚才那老者肯定是玄门中人。”齐寒解释道：“这个鬼市里有好几个玄门中人，我们清楚看清他们的元炁流动。如果说其他几人让我看到的是一方浅池，哪位老者让我看到的便是一处深不见底的幽谭。”

“齐师兄，有这么夸张吗？”王逸问道。

“你知道你那本书是怎么被我选到的？”齐寒说道：“那本书被老者附上了炁，所以我才好奇的拿起看的。至于小林买的那本书，老者的提醒就更加明显了。”

林殊义明白了，别说这么一个玄门高人不屑于自己手上那点散碎银子，就算这老者是个讹钱的，从齐寒按照老者‘提醒’拿起第一本书开始，就不是他们愿不愿掏钱的问题了，他们的选择实际上是愿不愿为了身上的钱财去赌一个玄门高手的善恶脾性了。这种选择题只要理智尚存的人都知道怎么选。

钱，凭借自身异于常人的玄门手段还可以再挣；命，要是没了，挣再多钱也白搭。

“齐师兄，我买的这份残本还是很不错，里面对符道的理解与阐述别具一格，不拘泥于过程、形式。只是可惜，是份残本。”王逸一边翻着刚买的古籍一边笑道。

“王师兄最起码还买了本有用的书，我一个学‘相术’的，买来这么厚厚的一本阵法书，还花了两百万，实锤的冤大头啊！”林殊义吐槽道。

“小林，听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那位老者在杀富济贫呢？”齐寒笑道：“你看，你们两个有钱人都遭殃了，我就没事儿！”

王逸、林殊义是一阵的无语。

“咚咚……咚”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敲响了他们的车窗。几人认出是刚才在老者旁边的年轻人，几人立刻下车致礼。

“几位有礼了，有人让我把这件东西交给你们。”年轻人将一个长条的布包递给齐寒。

齐寒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块黑黄的长形的木头。齐寒看着来人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只是叮嘱我，若是几位收下了东西，便找三位中最扎眼的人付钱。”来人不紧不慢的对齐寒笑道。

林殊义和王逸不由齐齐看向拿着布包的齐寒，几人之中，林殊义身长最高，加上平日里穿扮的体，算年少多金的典范，但他举止得体，并不扎眼。王逸虽然身高不显，是三人中最矮的，但是也只是相对而言，他平日里打扮朴素，加上性格内敛，与人和善，大家反而忽视了他的外貌穿着。

至于齐寒，平日里不修边幅，生活随意，身上风衣的帽子虽然平日里能盖住他那张扬的发型，但是，现在不是没带帽子吗！风衣配上他现在的发型，简直就是三人里最扎眼的存在。

“我没钱诶！而且你凭什么说我是最扎眼的？”齐寒有些无语的问道。

“你可以问这两位大哥，他们可以证明，你是三人中最扎眼的。而且，这个东西要价不多，只要你身上的现金而已。”

齐寒看向王、林二人，二人在一旁赞同点头。

“我擦，这是吃定我的节奏呀！”齐寒在心中喊道：“因为要来鬼市，自己才把工资全取出来。接下来小半个月自己吃饭又得重新想办法了。”

齐寒不情不愿的把钱包里的现金全都交给来人，有些不甘心的回到车里。王、林二人送走来人也回到车上，往林殊义的住所开去。

“齐师兄，给我看看你买的东西。”王逸在一旁说道。

“自己拿！”齐寒半躺着不想动弹，还在想着刚刚离开自己的薪水。王逸拿起齐寒手里的木头，在手中稍微试了试。

“齐师兄，这个应该是一块笏板，看样子有些年头了。”王逸说道。

“是笏板，你就拿走。”齐寒半躺着摆摆手。

“多谢师兄了！”

少顷，齐寒突然坐起身来：“不对呀！那老头给你的东西，凭什么要我给钱？”

他这么突然的大声质问，却把前面开车的林殊义给逗笑了：“齐师兄，我觉得你之前有句话说的很对！”

“嗯？什么话？”齐寒问道。

“那老头的确是在杀富济贫。”林殊义在前面笑得更灿烂了，王逸在一旁憋不住笑了出来。这打脸来的太快了。

“你们！”

车辆在无人的街道上突然左右摆动，刹车的刺耳声在宁静的街道中显得格外扰民。

“齐师兄，要打我也等到了地方呀，我开着车呢！”车辆平缓行驶的时候，林殊义不由抱怨道。

“到了你的住所，我还得借宿，那时就不好意思下手了。”齐寒仍时半躺着：“况且，这个点，又没什么行人。真撞到什么地方，以我的本事完全可以在撞车前躲开。至于你和小炎……”

“一个皮实，肯定死不了。”齐寒看向王逸道。

“一个有钱，肯定救得过来。”齐寒转向林殊义说道。

林殊义终于知道为什么王逸沉静内敛了，有这么个人时常出现在你生活里，打又打不过，讲道理还不让你讲过他。

“王师兄，我突然好同情你，你能活到今天真不容易。”林殊义在心中腹诽。

车辆回到林殊义的住所，林殊义安排齐、王两人住下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那车那本阵法书。

“好歹两百万的东西，多少看看吧！”林殊义自语道。

只是没翻几页，林殊义便哈欠连天，将书放到一旁，慢慢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