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极致的恐惧中，他下界巅峰强者的那一丝敏锐观察力似乎被激发了。
他死死盯着中央那几个仍在拼命维持阵法的修士，尤其是他们掐诀的手法、灵力流转的路径以及如何引导他们这些“电池”的能量汇聚、转化。
虽然只是皮毛，而且玄奥无比，但沐尘凭借强大的神魂底子，硬是看出了一点门道：‘他们的灵力运转方式，似乎更注重与天地法则的共鸣？引动的并非单纯自身的能量，还有外界之力。只是这战阵之法，太过粗糙霸道，几乎是杀鸡取卵！’
就在这时，战阵边缘，一个看起来年纪颇大、须发皆白的老修士，看着这些惨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他一边艰难地维持着一个辅助阵眼，一边对着附近几乎崩溃的飞升者们嘶声喊道：
“坚持住！小友们！别放弃！活下去才有希望！”
一个看起来非常年轻的女飞升者哭喊着：“前辈！我们，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吗？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
老修士喘息着，语速极快地说道：“这里是虚灵界‘黑风域’前线！我们，我们这些最低等的‘凡仙境’修士，就是战场上的基石！之上还有‘地仙境’、‘真仙境’、‘天仙境’以及更高层级……那些大人物们才能在正面厮杀！”
凡仙？地仙？真仙？天仙？沐尘立刻竖起了耳朵，这是他第一次听到上界的境界划分。
原来自己这些飞升者，仅仅是最底层的“凡仙”？
另一个飞升者绝望地问：“凡仙之上，那些大能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救？”老修士惨笑一声，“天仙之上的玄仙大人乃至金仙大能，自然有他们的对手！暗灵界的‘暗将’、‘暗帅’同样可怕！我们，我们只是消耗品！用我们的命和灵力，拖延时间，消耗敌人的力量！”
他话音未落——“桀桀桀桀！虚灵界的蝼蚁们，你们的血食灵魂，本王收下了！”
一声尖锐刺耳、充满邪异气息的怪笑从黑云中传来。只见一个高达数丈、浑身覆盖着黑色骨甲、手持一柄巨大幽魂镰刀的暗灵界修士显露出身形，它猩红的双眼扫过下方摇摇欲坠的战阵，如同在看一盘美味佳肴。
它举起那柄散发着恐怖吸力的镰刀，无尽的怨魂缠绕其上，毁灭性的能量再次汇聚！这一击，远比刚才更强！
中央主持阵法的中年修士见状，眼中彻底失去了光彩，喃喃道：“完了，是暗灵界的‘魂镰将’，相当于真仙巅峰！我们挡不住了！”
所有飞升者，包括沐尘，都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神魂冻结的死亡气息，绝望如同冰水，浇灭了最后一丝希望。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妖孽！敢犯我疆界！受死！”一声清越的冷喝如同九天惊雷，骤然炸响！
一道璀璨无比的青色剑光，如同开天辟地般，自远方瞬息而至，带着煌煌正气和无可匹敌的锋锐，直斩向那名“魂镰将”！
剑光所过之处，弥漫的黑雾如同春雪消融般溃散！
那魂镰将怪笑一声：“哼！虚灵界的巡逻使？来得正好！”
它放弃了对战阵的攻击，挥舞巨镰，迎向那道青色剑光。
轰隆！两道恐怖的能量毫无花巧地碰撞在一起！刹那间，天地失色，日月无光！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能量风暴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
沐尘只看到那璀璨的剑光与幽暗的镰影疯狂交错、碰撞，每一次交击都爆发出毁灭性的波纹。他们战斗的余波，轻易地撕裂大地，震碎天空中的云层，那些稍微靠近一些的仙兵残骸直接被汽化！
这就是上界真正强者的力量！
沐尘心神剧震，在下界，他全力一击或许能崩碎山脉，但和这种随手一击便引动天地法则、造成范围性毁灭的景象相比，简直是萤火之于皓月！
他原本因为看出一点灵力运转皮毛而升起的一丝微小信心，瞬间被碾得粉碎！在这种力量面前，他就是一粒尘埃！
“不好！快稳……”战阵中央，那中年修士惊恐的吼声只发出一半，便戛然而止。
一道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剑气余波，如同利刃切过豆腐，恰好扫过了丙字柒叁号战阵的边缘！
咔嚓！
如同玻璃破碎般清脆的声音响起。那本就濒临极限的战阵光幕，在这微不足道的一丝余波面前，连一刹那都没能支撑住，瞬间崩解成无数碎片，然后化为最精纯的能量粒子，消散无形！
“噗！”
“啊！”
主持阵眼的修士，包括那名中年修士和老修士，在阵法反噬和余波的双重作用下，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完整，身体便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瓷器般，寸寸碎裂，当场形神俱灭！
而沐尘等飞升者，则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性能量狠狠掀飞出去！
沐尘在空中喷出混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感觉全身骨骼寸断，经脉尽碎，丹田气海彻底崩溃，连神魂都布满了裂痕，意识迅速模糊。
他重重摔落在焦黑滚烫的地面上，视野开始变得血红而模糊。
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到周围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破碎的尸体，哀嚎的伤者，以及那些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扑下来的低阶暗灵界修士，他们疯狂地收割着幸存者的魂魄，吞噬着他们的精气……
要死了吗？刚刚飞升，壮志凌云，却要如此可笑而卑微地死在这里？死在这种连炮灰都算不上的角落里？成为敌人增长功力的养料？
不！不甘心！我绝不甘心！
沐尘的意识深处，那强烈到极致的不甘和求生欲，如同最后的火星，点燃了某种深埋的东西。
在那本几乎被遗忘的、来自下界某个上古遗迹的暗金色残卷——《逆轮回》，原本寂静的扉页上，一个复杂无比、蕴含着生死奥秘的符文骤然亮起！
一股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丝涅槃重生意味的力量，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缓缓苏醒。
沐尘感觉到自己的肉身、他那开始溃散的元神、乃至他残存的所有灵力，都开始不受控制地燃烧起来！一种比千刀万剐还要痛苦千万倍的极致痛苦瞬间席卷了他的真灵！
但他却在这痛苦中，感受到了一丝极其渺茫的希望！
“《逆轮回》，施展代价巨大！魂封灵散，转世重修……”残破的功法总纲碎片在他最后的意识中闪过。
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这是唯一的生路！
沐尘用尽最后一丝意念，疯狂地催动了那正在自我燃烧的秘法！
“轰！”在他的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爆炸了。他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为飞灰，他的元神如同燃烧的星辰般璀璨而后寂灭，所有的力量都成为了那古老秘法的燃料。
最后一刻，他仿佛看到自己的魂魄被一道微弱却坚韧无比的暗金光芒包裹着，撕裂了某种虚空壁垒，朝着下方无尽遥远的、某个灵气稀薄的世界坠落而去……
而在他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一个怨毒而不甘的念头深深烙印在那被彻底封印的魂魄最深处：“虚灵界、暗灵界……今日之劫，若我沐尘能归来，必……”
念头未尽，轮回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