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方话说得隐晦,但“取其灵犀一点血”几个字,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寒意。
所谓灵犀一点,往往便是指心头精血!
皇帝本就被病痛折磨得昏昏沉沉,一听有如此“灵丹妙药”,顿时眼中冒出渴求的光彩,急声道:“沐铎的外孙?果真?速速为朕带来!”
宋方心中暗喜,面上却为难道:“陛下,祥瑞乃天赐,强取恐损福缘。且那孩童似乎已被一云游修士带走,不知所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皇帝猛地坐起一些,喘着气道,“既是天赐祥瑞,自当为朕所用!速传朕旨意,命青州知府沐铎,即刻寻回祥瑞,送入宫中!若那修士阻拦,便说是朕的旨意!朕倒要看看,哪个方外之人,敢违抗皇命!”
“陛下圣明!”宋方躬身领命,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阴冷笑意。
他卡在筑玄境三层已久,急需大补之物突破,那“祥瑞”的心头精血,对他而言才是真正的无上宝药!
借皇帝之手取来,岂不美哉?
一道加盖了玉玺的紧急圣旨,很快便由一位姓孙的太监带领一队御前侍卫,快马加鞭送往青州。
然而,京城官场盘根错节。沐铎为官多年,在朝中亦有几位交好的同窗。 其中一位在通政司任职的同僚,恰好得知了此事,深知其中凶险,立刻以密信方式,八百里加急,将消息提前送到了沐铎手中。 沐铎展开密信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冷汗瞬间湿透了官袍! “取心头血炼丹?!昏君!妖道!岂有此理!” 他在书房内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尘儿危矣!我沐家大祸临头矣!”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飞速运转。 硬抗圣旨是死路一条,交出尘儿更是万万不能!为今之计,只有祸水东引,死无对证! 他立刻想到了逍遥散人!这位来历不明却似乎真有些本事的“仙长”,此刻正是最好的挡箭牌! 数日后,孙太监带着圣旨,趾高气扬地抵达了青州府衙。 “青州知府沐铎接旨——!”尖锐的嗓音在公堂上响起。 沐铎早已穿戴整齐,率领一众属官跪伏在地,心中忐忑,面上却强装镇定。 孙太监展开圣旨,朗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青州有祥瑞降世,天赐灵童,心甚慰之。然朕近感龙体欠安,思灵童或有助于朕康健。特旨谕青州知府沐铎,即刻将灵童,妥善护送入京,不得有误!钦此——!” “臣,臣接旨……”沐铎叩头谢恩,声音却带着迟疑和惶恐。 孙太监合上圣旨,三角眼扫过沐铎,尖声道:“沐大人,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祥瑞出来,杂家也好早日回京复命?” 沐铎站起身,一脸为难和痛惜,捶胸顿足道:“孙公公!您,您来晚了一步啊!” “嗯?”孙太监脸色一沉,“沐大人,此话何意?莫非你想抗旨不成?” “下官岂敢!”沐铎连忙叫屈,表情逼真得能拿奥斯卡,“公公有所不知!那孩子降生后不过数日,便有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仙长云游至此,言说此子乃天上星君转世,与他有师徒之缘,强行将其带走了啊!” “带走了?”孙太监声音拔高,尖利刺耳,“何方妖道,如此大胆!竟敢抢夺陛下钦点的祥瑞!沐铎!你身为知府,还是灵童的外公,为何不阻拦?!” 沐铎苦着脸道:“公公明鉴!那老仙长神通广大,能呼风唤雨,御剑飞行!下官区区凡人,衙役兵丁更是如同草芥,如何拦得住啊?” “那仙长留下话,说要带孩儿去海外仙山修行,不成就仙道,绝不返还人间!下官,下官也是无可奈何啊!”他说着,还挤出几滴眼泪,演技爆棚。 孙太监将信将疑,阴恻恻地道:“沐大人,你这套说辞,骗骗三岁孩童还可!杂家可是奉旨而来!你莫要自误!” 沐铎扑通一声又跪下,指天发誓:“下官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公公若是不信,可随意询问府中上下,乃至青州百姓!当时祥瑞被带走,许多人都亲眼所见那仙长驾云而去啊!” 孙太监盯着沐铎看了半晌,见他神色不似作伪,而且这“祥瑞被修士带走”的说法,似乎也和国师之前隐约透露的信息对得上。 他冷哼一声:“就算如此,那妖道去了何方仙山?你总该知晓吧?” 沐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仙踪渺渺,岂是下官能知晓的?那仙长只说是海外,具体何处,下官不敢问,仙长也未说啊!” “废物!”孙太监气得骂了一句,这差事办砸了,回去可怎么跟陛下和国师交代? 沐铎见状,连忙从袖中悄悄摸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银票,塞到孙太监手中,低声道:“公公远道而来,辛苦至极。下官办事不力,劳公公空跑一趟,实在罪过。些许茶资,不成敬意,还望公公回京之后,能在陛下和国师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孙太监不动声色地捏了捏银票的厚度,足足五千两! 他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了不少,假意推辞道:“哎呦,沐大人,这是做什么?杂家也是奉旨办事……” “应该的,应该的!公公辛苦!”沐铎连连赔笑。 孙太监这才将银票揣入袖中,语气缓和了许多:“沐大人啊,不是杂家说你,这祥瑞之事,何等重大?你竟让其被方外之人带走,着实……唉,罢了罢了,看你也是无奈。杂家回京,会酌情禀报的。只是国师那里……” 沐铎心领神会,又低声道:“下官明白!下官明白!日后定有厚报!” 孙太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又装模作样地训斥了几句,便带着侍卫们打道回府了。 送走了这尊瘟神,沐铎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他扶着椅子坐下,大口喘着气,心中后怕不已。幸好有同窗提前报信,否则今日之事,不堪设想! 与此同时,远在太州府乡下山庄的沐尘,正过着无忧无虑的“祥瑞”生活。 他已经一岁多了,长得越发可爱灵动,走路稳当,小嘴叭叭的能说不少词句,聪明得不像话。 院子里,沐小刀正在劈柴,汗流浃背。 小沐尘摇摇晃晃地走过去,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柴堆:“爹,累,歇歇。”奶声奶气,却带着关切。 沐小刀心里顿时暖化了,扔下斧头,一把抱起儿子,用胡子拉碴的脸去蹭他:“爹不累!看到尘儿就不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