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玲妃站在摇摇欲坠的青云峰议事殿门口，看着手里那卷几乎能当柴火烧的账册，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正在突突直跳。

“所以，”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心平气和，“库房里能兑换成灵石的东西，就只剩下这三十七块下品灵石，外加……半筐受潮的初阶符纸？”

下方垂手站着的几个管事弟子脑袋垂得更低了，恨不得把脸埋进胸口里。为首的大弟子声音发颤：“回、回步长老……是、是的。另外，执事堂那边传话，若是本月再交不上‘地脉维护金’，恐怕、恐怕灵枢殿的聚灵阵就要被总盟派人来强行关闭了。”

步玲妃眼前一黑。

地脉维护金！又是地脉维护金！这个破落户一样的玄天宗，怎么就占了这么一条需要高昂费用维持的“优质”灵脉？简直是抱着金碗讨饭，不，是抱着个吞金兽在等死！

她，步玲妃，穿成这个同名同姓的玄天宗长老已经七天了。原主是个修炼废柴，性格沉闷，在宗门里透明得像颗尘埃。唯一不透明的，就是她莫名其妙背负的、为守护这破山门而自爆金丹的炮灰命运。

七天前，她刚接收完原主记忆和那点可怜的剧情时，差点直接找根绳子把自己挂上房梁。

凭什么？她上辈子是卷死了没错，但也没卷到要替一个连工资都发不出的破产公司壮烈牺牲的地步吧？

悲壮？宿命？步玲妃只想呸一声。

跑路是下策，修炼逆天是中策——以原主这资质，等她逆天成功，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于是，步玲妃选择了上上策——把宗门给“盘活”！

她花了三天时间摸清家底，又花了三天时间画出一沓厚厚的、名为《玄天仙境主题乐园策划案》的图纸。她信心满满，觉得靠着自己领先这个世界几千年的商业头脑，定能起死回生。

直到此刻，现实给了她沉重一击。

启动资金呢？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步玲妃挥挥手，声音里透着一股生无可恋的疲惫。

弟子们如蒙大赦，溜得比兔子还快。

步玲妃揉着额角，踱步到窗边。窗外是玄天宗连绵的山脉，云雾缭绕，殿宇古朴，飞檐翘角在晨曦中勾勒出静谧的剪影。别说，这景色，这底蕴，放现代妥妥的5A级景区，收个几百块门票不过分吧？

可现在，全是负债！

正当她对着美景发愁，琢磨着是不是该去哪个山头“借”点灵石时，眼角余光瞥见山下通往宗门的小路上，晃晃悠悠走来一个人影。

那是个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普通弟子服，身姿却挺拔如松。隔着老远，看不清具体容貌，只能感觉他走得很慢，很悠闲，时不时还停下来，弯腰似乎是在拨弄路边的野草野花。

步玲妃眯了眯眼。这谁？新来的弟子？看着面生。而且这做派，不像来修仙，倒像是来郊游的。

她没太在意，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搞钱。转身回到那张咯吱作响的长老座椅上，继续对着那半筐受潮的符纸发愁——这玩意儿能不能做成什么文创产品？比如“祈愿符”？让那些修士情侣买了挂树上？

过了一会儿，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还有少年清朗，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声音。

“请问……青云峰的步长老在吗？”

步玲妃抬头。少年已经走进了殿内。

逆着光，他轮廓清晰起来。墨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皮肤是冷调的白，五官精致得不像话，尤其那双眼，瞳仁是罕见的深灰色，像是蕴着化不开的晨雾，看人的时候，带着点疏离，又有点好奇。

他手里，还拈着一根刚摘的、带着露水的紫色野花。

“我是步玲妃，”步玲妃坐直了些，维持着长老的威严，“你是？”

少年将手里的野花随意放在一旁的桌案上，动作自然得像是在自己家。他对着步玲妃拱了拱手，算是行礼，嘴角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弟子夜雨，刚入宗门，被分派到青云峰做些杂役。管事师兄说，让我来拜见长老，听候差遣。”

他的声音很好听，清泉击石一般，但那股子挥之不去的懒散劲儿，让步玲妃莫名觉得手痒。

杂役弟子？步玲妃打量着他。这气质，这容貌，你说他是哪个隐世大家族出来体验生活的公子哥我都信。跑来她这个最穷的山头当杂役？

“嗯，”步玲妃不动声色，“既是分到青云峰，便要守这里的规矩。眼下宗门……嗯，正处于转型发展的关键时期，正需要人手。”

她说着，目光扫过少年那双骨节分明、看起来就没干过粗活的手，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你来得正好，”步玲妃指了指墙角那半筐受潮的符纸，“去，把这些符纸搬到外面广场上，趁着今日天光好，一张张摊开晒干。记住，要轻拿轻放，分类摊平，不能有丝毫损坏。”

她倒要看看，这个看起来像是个“关系户”的少年，能有多少耐心干这种枯燥琐碎的活计。

夜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半筐灰扑扑的符纸，深灰色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抱怨，只是乖巧地应了一声：“是，长老。”

然后，他就真的走过去，弯腰，轻松地搬起那对于普通杂役弟子来说也不算轻的筐子，步履平稳地朝殿外走去。

步玲妃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那点疑虑更深了。这少年，有点不对劲。

她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躲在殿门后，悄悄观察。

广场上，夜雨并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敷衍了事。他当真将符纸一张张小心取出，按照不同属性、不同受损程度，在干净的石板上分类摊开。动作不紧不慢，甚至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阳光洒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他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符纸，侧脸线条流畅优美。

忽然，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精准地捕捉到了步玲妃偷窥的视线。

步玲妃心里一跳，下意识想缩回去。

却见夜雨对着她这个方向，唇角弯起的弧度加深了些，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雾气似乎散开些许，露出底下清澈的、带着点戏谑的光。

他抬起手，扬了扬手中一张刚摊开的、边缘有些卷曲的火焰符，声音穿过不大的广场，清晰地传到步玲妃耳中：

“长老，这张符纸受潮最严重，晒干后威力恐怕会大打折扣，要不要……单独处理？”

步玲妃：“……”

她有种感觉，自己好像招来了一个不得了的麻烦。

而此刻，她满脑子还是那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灵石，到底从哪里搞？

夜雨看着她僵在门后的身影，眼底那抹戏谑更深，随即又隐没在浓密的睫羽之下，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的懒散模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