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身置于正中,周遭油灯环伺,灯火摇曳。
一柄木剑自顶门贯入尸身,剑柄之上,缀有红花数瓣,红叶几片。
蒋回首望那叶片,熟稔无比——此非自家后院所生之叶,又是什么?
“观此尸陈化之象,少说已有五六年光景,然周遭灯火竟不灭,奇哉!”顾小桑啧叹不已,遂步至油灯前,凝神细察,又以鼻轻嗅,“何来腊肉之味?”
“焰呈碧色,且带肉香,莫非是……”蒋回首正欲出言,旁侧萧雨寰已先一步开口:“莫要嗅闻,此乃幽胎凝香!”
“幽胎凝香?”顾小桑急退数步,不禁骂了一声:“咄!原来是尸油!”
蒋回首曾于《时空妖灵书》中见载尸油,其性至邪。此乃以人体炼制,去其骨与肉,熬干水分而成。而幽胎凝香更显乖戾,是以胎死腹中的婴孩熬制。闻说此物可令魂魄不散,亦能锤炼魂灵。且此尸油极耐燃烧,观油灯中这点存量,燃上十年亦无不可。
五人复又细观那尸身,经五六年风干,早已水分尽失,其状宛若腊肉。众人目光,皆落于那柄木剑之上,尤以那红花为甚。
“此乃归冥彼岸花!”顾小桑一眼便识得此物。
柳贯一亦喃喃道:“未料人间竟有归冥彼岸花。”
蒋回首走上前去,好奇问道:“柳兄,莫非人间不可有归冥彼岸花?”
柳贯一点头道:“非是人间不可有,实乃本不会生长。这归冥彼岸花,天下间唯有一处可得,便是幽都忘川渡桥之下。”
“这归冥彼岸花有何功效?”蒋回首再问,下意识摸了摸藏于衣内颈间的九幽虚篁鼎。他似是窥得一个天大的秘密——忘川渡桥才有的归冥彼岸花,自家后院竟有。而这一切,想来都归功于这块九幽虚篁鼎。
“其功效么……”柳贯一略一思忖,道:“功效甚多。此花乃至阴之物,为方外诸道所钟爱。无论炼制小鬼或是僵尸,若得此花相助,其力均可大增。”
闻听此言,蒋回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家后院那些归冥彼岸花。须得速速处置,若为同道察觉,恐招杀身之祸。
“那若是人食之,会如何?”蒋回首亦好奇人食之效。
“人食之效,我不知晓。”柳贯一摇头,继而又道:“倒是听闻鬼魅食之,极易沉迷,恰似烤肉之中掺了罂粟,其香诱人。蒋老弟开着烤肉店,对此应是了然。”
“了然。”蒋回首点头,心中却暗自苦笑。难怪勾魂使喜食自家烤肉,原来归冥彼岸花有此效用。
柳贯一转望顾小桑与付舍,问道:“顾兄、付兄,二位年长,见闻广博,可知这尸身有何门道?依我看,不似打生桩。”
打生桩一事,此道中人皆懂。其术至邪,最早可溯至汉时,源自公输秘经。以童男童女活埋于地基之下,可保所建高楼大桥无倾颓之患。凡以此法所建之桥楼,皆无灵异之事发生,属方外诸道中以邪治邪之术。宋以前此法多见,如今已鲜少出现。
“非是打生桩。”顾小桑果然见闻不凡,当即分析道:“所谓生桩不见光,见光无生桩。生桩本为凝煞之基,断不会是这般景象。依我看,反倒似封印某物,或是镇住某样东西。”
说罢,顾小桑走上前去查看。说实话,这般情形,他亦是头一回得见。即便是通晓风水的付舍,也难解其中究竟。
萧雨寰一言不发,默默数着油灯的数量。
顾小桑行至尸身前,正欲伸手触碰,忽一愣神,随即脸色骤变,猛地后退。
见此情景,众人皆警觉起来。蒋回首心中隐有不祥之感,随时准备唤出五兽应敌。
付舍没好气道:“老顾,你这是怎地了?”
顾小桑咽了口唾沫,紧盯着那尸身,拔出铜钱剑握于手中:“玄天剑宗有术名明目诀,炼至小成,可察方圆五十步内任何动静。我仅习得皮毛,能观两米内风吹草动。方才,我竟闻得这尸身心脏仍在跳动。”
“什么!”四人皆脸色大变,纷纷取出兵器,紧盯着眼前的尸身。
柳贯一开口道:“顾兄,莫非是你听错了?”
顾小桑笃定摇头:“我这明目诀,断不会错听。”
“九十九盏尸油灯,柳木插顶引阴煞,此物并非被封印,而是在修炼!”萧雨寰终是恍然,她曾听师父提及,方外诸道中有一派,以修炼灵魂为主,以魂化鬼,壮大自身。
“地煞凝于此,祸水引为凭,锁灵链,现!”
只听上方传来一声呼喝,地面数道铁链骤然袭来,将众人缠住。
与此同时,五人抬首上望,只见两道人影现身。其一为满脸斑痕的老者,另一为年约四十的男子,身形枯瘦如柴。
看清二人容貌,萧雨寰脸色一寒:“合体期排行第四的牧之,及排行第十一的慕容飘雪。”
牧之嘿嘿一笑:“萧仙子威名,我等久仰,今日终得见真容。”
“此乃缚灵困阵。”付舍一眼便识得此阵,脸色难看道:“此阵可封丹田,令法术难施。”
“方外诸道,何足惧哉。”萧雨寰轻哼一声,握剑举至胸前:“道威凛凛荡,邪术皆虚妄,一剑破虚妄!”
长剑刺下,恐怖道气瞬间冲碎铁链。
牧之不禁赞道:“一剑破我缚灵困阵,萧仙子不愧是合体期第一人。”
萧雨寰面露寒芒,冷声道:“你二人杀戮无数,罪该万死。”
牧之淡然一笑:“萧仙子,我等知你厉害,自然是有备而来。”
言罢,只闻骨骼碰撞之声清脆响起。那尸身竟陡然而起,抬手拔出头顶木剑,霎时间,黑气喷涌,弥漫四周。
“此乃何物?”柳贯一咽了口唾沫,这般恐怖煞气,定是戾煞凶物。
嗖!
那尸身瞬间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