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神情复杂却难掩激动与期许的爷爷和两位嫂子，秦天独自穿行在将军府深沉的夜色中。

他循着原主的记忆，走向自己的小院。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

昏暗的灯光从唯一亮着烛火的偏房里透出。秦天推门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蜷缩在角落小凳上，借着微弱烛光缝补衣物的身影——他的侍女，小蝶。

女孩约莫十七八岁，听到开门声，她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猛地一颤，手里的针线差点掉落。她慌乱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清秀却布满惊恐的小脸。借着昏黄的烛光，秦天清晰地看到她挽起袖子露出的纤细手臂上，新旧交错的青紫色淤痕触目惊心。身上的粗布衣裙洗得发白，边缘处还打着补丁，比府中最低等的杂役穿得还要寒酸。

记忆碎片瞬间涌上心头：原主秦天，这个无能的废物，在外受尽白眼，回到自己院中，便将所有的戾气和自卑都发泄在这个无依无靠的小侍女身上。非打即骂是家常便饭，动辄克扣甚至完全不给月钱，极尽欺辱，仿佛只有折磨这个比自己更弱小的生命，才能找回一丝可怜的存在感。

一股强烈的愧疚和愤怒在秦天心头翻涌。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柔和。

“小蝶。”

他尽量放轻声音。

然而，这声呼唤却让女孩浑身剧震，手中的针线彻底掉落在地。她像弹簧一样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在凳子上也浑然不觉，脸色煞白如纸，身体筛糠般抖个不停，下意识地就想跪下去。

“少…少爷…奴婢…奴婢这就去给您打洗脚水…”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恐惧。

秦天心中一痛，快步上前，在她膝盖即将触地前一把扶住了她单薄的肩膀。

“别跪，也别忙。”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小蝶的身体僵住了，被秦天触碰的地方传来一阵无法控制的颤抖。她惊恐地抬起眼，那双如同小鹿般湿漉漉的大眼睛里，没有丝毫感激，只有无尽的恐惧和茫然。少爷…少爷今天怎么了？以往他回来，要么是醉醺醺地打骂，要么是阴沉着脸找茬…这样“温和”的语气，从未有过。这比直接的暴力更让她害怕，她本能地觉得这是新的、更可怕的折磨方式的前奏。

秦天清晰地看到了她眼中的恐惧，心中叹息更甚。他松开手，退后一步，尽量拉开距离，减少她的压迫感。

“小蝶，看着我。以前…是我不对。是我混账，是我对不起你。”

他指了指她手臂上的淤青，眼神真诚。

“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打你骂你，你的月钱会按时足额发放，该有的份例，一分也不会少。”

小蝶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恐惧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因为这份“反常”而急剧加深。她嘴唇哆嗦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少…少爷…您…您别吓奴婢…奴婢哪里做错了？您…您罚奴婢吧…”

她宁愿被鞭打，也不敢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善意”。

秦天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原主造的孽太深。他耐着性子，放缓语气：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错的是以前的我。我只是…想明白了。你照顾我这么多年，辛苦了。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好吗？”

他一遍遍地解释、保证，语气诚恳而耐心。许久，小蝶眼中的恐惧才稍稍褪去一些，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茫然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试探。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秦天的脸色，确认他似乎真的没有恶意，紧绷的身体才微微放松了一点，但依旧保持着随时准备逃跑的姿态。

秦天见状，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他转移话题，从怀中取出之前身上剩余的几张银票。他抽出两张百两的银票，塞到小蝶冰凉的小手里。

“拿着，这是你应得的。算是补充你之前的月钱。去买几身新衣裳，买些好吃的，剩下的自己存好。”

秦天顿了顿，看着小蝶捧着银票如同捧着烫手山芋般的无措模样，补充道：

“不过，你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就当是帮我个忙，这算是报酬的一部分。”

听到“问题”和“报酬”，小蝶反而稍微安心了一点。少爷终于提要求了，虽然这要求很奇怪（问问题给钱？），但总比不明不白的好。她怯生生地点头：

“少爷…您问，奴婢知道的都说。”

秦天扶着她坐下，自己也拉过一张凳子坐在对面，刻意保持着距离。

“好。第一个问题：我们天风帝国，在这片大陆上，算是什么位置？周围又有哪些强大的势力？”

秦天问道。原主那个废物纨绔，脑子里除了吃喝嫖赌和骚扰嫂子，对大陆局势一无所知。

小蝶愣了一下，没想到少爷会问这个。她小心翼翼地组织语言：

“回…回少爷，咱们天风帝国…听说…听说非常强大呢！在北域是…是霸主。对外打仗…好像…好像从来没输过。周围…周围有很多小国家，什么王国、公国的，都…都听咱们的话。”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忆。

“奴婢还听说…大陆很大很大，分…分好几块地方。咱们在北域，东边…东边有十万大山，里面的人…很可怕，会养虫子，下毒蛊！南边…南边是蛮族帝国，那些人…又高又壮，身上画着吓人的花纹，力气大得能打死猛虎。西边…西边是佛国，到处都是大庙，和尚念经很厉害…”

她努力描述着，虽然信息零碎，但四大帝国并立的格局基本勾勒了出来。

秦天默默记下：北域天风、东域十万大山（虫蛊）、南域蛮族（图腾肉身）、西域佛国（念力佛法）。

“嗯，很好。第二个问题：关于修炼，你知道多少？武者、念师？境界是怎么划分的？”

这是秦天最关心的核心问题。原主只知道大概分为武者和念师，剩下的一概不知。

提到修炼，小蝶似乎更熟悉一些，毕竟这是天元大陆每个人从懂事起就接触的概念。

“修炼…奴婢知道。主要…主要分武者老爷和念师老爷。吸收天地灵气…嗯…还有…特别珍贵的灵石里的灵气，觉醒时，灵气散逸在身体上就是武者。灵气集中在脑袋里就是念师。”

“武者打熬身体，变得很厉害。从…从最低的武徒开始，听说有九个大境界呢！武徒、武士、武师、大武师、武宗、武王、武皇、武帝…最后是武圣！”

小蝶掰着手指数着，眼神里带着对强者的敬畏。

“武圣老爷…可厉害了！奴婢听福伯（秦府管家）说过，能…能移山填海，毁天灭地。听说武圣之上，还有传说中的武神…但那是神仙了，没人见过。”

她喘了口气，继续道，“念师老爷他们不用动手，光用想就能放火放冰…也分九阶，最后是法圣，法神…和武神一样，都是传说。每一阶还分…分初期、中期、后期、巅峰四个小境界。”

秦天心中了然：武者九阶（武徒至武圣），念师九阶（对应法圣），每阶四小境。武圣法圣已是大陆顶尖战力（爷爷秦战是武圣初期），武神法神只存于传说。武圣级就能移山填海，毁天灭地。看来这个大陆属于高武大陆。虽然自己有系统傍身，但也需小心谨慎。

“很好，小蝶，你帮了大忙。”

秦天看着女孩因为努力回忆和讲述而微微泛红的小脸，以及眼中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怯意，心中软了一下。

“很晚了，去睡吧，明天去福伯那里领疗伤药，好好休息吧。”

小蝶握着沉甸甸的二百两银票，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待遇”，巨大的不真实感和一丝微弱的暖流在她心中交织。她呆呆地看着秦天，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

“谢…谢谢少爷…”

然后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回了自己的小屋，紧紧关上了门。

秦天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他回到自己那同样简陋的主屋，点燃油灯。昏黄的灯光下，他拿起一面模糊的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庞。剑眉星目，鼻梁挺直，轮廓分明，带着几分属于少年人的桀骜不驯，却又因长期挥霍而显得有些苍白虚浮。但好在秦家在男女之事方面家教极为严厉。原身没有这方面的陋习，还好还好，如果原身要是再加上色欲，都不用对方下毒，早就一命呜呼。这就是他，秦天。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爷爷秦战怒其不争的失望眼神，两位嫂子担忧又带着一丝希冀的目光，门口老兵王叔李叔那恨铁不成钢的叹息，还有小蝶那布满恐惧和淤青的脸庞…最后，是醉仙楼雅间里，苏玉瑶那刻骨的恨意和李茂三人阴冷的嘴脸。

“秦天…”

他对着镜中的少年低语，眼神从迷茫渐渐变得锐利如刀，仿佛夜枭在黑暗中锁定了猎物。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你的债，我来背。你的仇，我来报。你的家…我来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