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妈正在厨房里忙碌。阿爹也在其中捣腾着他今天的收获，将它们分门别类的放在木桌上，又拿来木盆，用大木勺从水缸中舀起水来盛进盆中，然后细细地清洗起这些药草来。

饭后阿爹开始熬药，越来越浓的药味弥漫着整个小院，这味道开始让玄泽言牵挂，又令他担心受怕，正如世人常说，期望越大，就怕失望越大。不知不觉他死死地攥紧手，全身上下都开始冒出细密的汗水。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越不去想，便越难挣脱这种为后果胡思乱想的做法。

在煎熬中阿爹端来了熬好的药汁，是一中深褐色的色彩，热气还在往上飘去。不知为何，这药竟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让玄泽言不安的神经缓和下来。

阿爹带着笑容，慈祥的眼神似乎在抚摸着他一般，

“言儿，喝了这药，病很快就会好，明儿以后又是爹爹的壮小伙。”

玄泽言伸出双手接过略感热烫的碗，那股淡淡的清香让他生出垂涎的欲望，喉头不自觉的滚动几下，口水在口腔里只冒，

“阿爹，这药好香，”

阿爹有些诧异，用一双慈祥的目光看了看他，再盯着药碗，后又凑近过来，用鼻子猛得吸上两下，对着他说，

“言儿，定是你病的缘故，这药可没有香味，爹爹没有闻到一丝的香味。”

玄泽言心中狐疑，但来不及深思，阿爹就在一旁，那种急切的目光，像会说话一般，在告诉他快喝药。

清香味弥漫在玄泽言的周身，进入他的肺腑，闯进他的神经。他将碗凑近嘴边，一饮而尽，随之，一股强劲的痛快感在腹腔中滚动，最终似流水般进入心脏。此时心脏的跳动仿若惊雷，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大感受让大脑无比兴奋。

他长久地沉浸在这种奇妙的变化中，整个人如枯坐的老僧。一旁的阿爹看儿子这般模样，额头的皱纹有了深锁的迹象，几次抬手想晃一晃他，却又无奈放下。

玄泽言似乎在之后又进入新一个梦中，那里的空间有限。在他的左右两侧，是一幕幕无比熟悉的画面。

爸妈离婚后，他们有了各自的家庭，把他托付给垂暮的奶奶，不幸地，照看了他几年的奶奶也在不久前离开了他。

不过好在爸妈每月都有给他生活费，但亲人的离开，亲人的疏离，都让他觉得生活的色彩淡然无味。

这往日的一幕幕，像电影情节一般缓缓播放着。

另一边，从小青梅竹马的他和顾梦瑶，总有说不完的话，藏不完的小秘密。他们都有阿爹阿娘疼爱，拥有淳朴的部落人民的爱。

他们会一起去后山看大人们拿着木弓狩猎，每当猎到野兽时便会欢欣鼓舞，围着大人们转，然后主动要求搬猎物。

当然，他们很少有机会搬猎物回部落，因为那些重量不是两个小孩可以负担的。

他们还经常在东边的小溪摸石头，漂亮的，颜色鲜艳的石头，然后把它们珍藏起来，放在一个布袋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拿来看看，生怕长了脚自己就跑回小溪去。

所有的画面终止在脑子断片的那段时间里，不知道在现代社会里的孙晓峰如何丧失意识，也不明白玄泽言为何在这原始的地域突然晕倒在溪边。

眼前还有一颗似虚似实的植物，纤细的主干上生着两片颜色截然不同的大叶片，再往上是一颗类似心脏的鲜艳的含苞待放的花物。

这植物还散发着柔和的色彩，如袅袅炊烟般向两旁的画面飘去，像某种链接。

玄泽言走上前去，想要去触摸它，但在它面前后，他发觉，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在阻挡他前进。这屏障柔和地将他推向后去，他只能看着它，而不能触摸。

正当他要再次尝试时，脑海一阵眩晕，瞬间苏醒后，看到阿爹充满焦急的目光，将碗放到床边小桌的同时说道，

“阿爹，让你担心了，言儿没事？”

“言儿，你一动不动好一会，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说着阿爹就用手摸摸他的头，又揉揉他的肩，还拉起他的胳膊看看……一番折腾发现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夜也深了，言儿你刚喝了药，也就早些睡，今夜药效有了作用，明天的你又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了。”

“会的，阿爹。”

阿爹拿了药碗就出去了，不过还在喃喃自语道:言儿今个真奇怪，怎么又是闻道香味，又是一动不动的好一会，得找他阿妈给她说说这事。

在这之后，玄泽言一直无心入睡，脑海里又迷茫又兴奋，既有对现在发生的一切的不清不楚的茫然，也有对之前一幕的求索之心。

不过他无法再联系到那片奇异空间，同时一种不好的想法从脑海冒头——会不会刚刚的一切真得是梦，那片空间只是他虚构出来的场景。

随之源源不断的失望和不安涌上心头，没了之前的兴奋。

玄泽言试着尽量让自己不去为此过分的担心，但目前的境地无法让他心静下来。就在这份煎熬中，他不断尝试说服自己那些不同时代的画面不会骗人，终于在煎熬中昏昏沉沉地睡去。

精神过度的紧张，让今夜注定不平和。

走在街道上，阳光透过密密的枝杈和树叶照在地上，接听到老家邻居的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话语，

“晓锋，你奶奶快不行了，你快回来一趟吧……”

大脑一片空白，世界仿佛静止，周遭的声音都似乎消失，只有那句“你奶奶快不行了。”

下一刻，又突然回到爸妈吵架的那间屋子里，他们很凶，开始动手。孙晓峰向前去，却被狠狠地推回去。

他开始迅速倒退，眼前的一切都飞速前去。又来到那个在东环路散步的夜晚，他不受控制的向河中倾斜去，无论多么努力站正，都无济于事。

终于，开始下坠，窒息感越来越严重。

下一刻他又出现在梦瑶面前，她用深情的眼神看着他，

“泽言哥哥，你不会丢下我的吧，你答应我的。”

他想要说话，却张不开口。他上前想要抱住她，却一头撞进部落东边的那条小溪，见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五彩的石头。还有那个他们用来装石头的布袋在流动的水面下因光影的原因正缓慢蠕动。

他起身想找梦瑶，却一步踏在部落边缘的屏障上，一股强劲的冲击力使他晕厥，意识开始模糊。

噩梦缠绵。

次日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安静的小屋，玄泽言被这光线照醒，但心还在为噩梦悸动。抬手擦擦额头。

免不了去细思昨晚的梦境，为什么过去的事那么真实的出现，为什么梦瑶的话语中带着诀别。

一切越来越深陷进更大的迷雾中，而他好像正是这一切的起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