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数据瘟疫

K-07的金属手指悬停在林烬颈后三毫米处，医疗扫描仪的蓝光在帐篷里投下蛛网般的裂纹。仿生人瞳孔里的数据流突然凝滞——那些紫色锈斑正在吞噬神经接驳口的钛合金环，像某种活体金属在举行诡异的弥撒。

\"记忆数据化流失率37%，建议立即进行神经锚定手术。\"K-07的声音模块发出砂纸摩擦般的杂音，这是上周为林烬挡下声波攻击的后遗症，\"但星火诊所要求用锈骨的导航核心作为报酬。\"

林烬的机械眼突然闪过一组乱码。当她看向帐篷角落的净化水装置时，竟看到二十年前的矿工正从反光板里爬出来。那些半透明的身影提着老式矿灯，灯罩里跳动着星核的紫焰。

\"幻觉。\"她咬破舌尖，血腥味混着金属锈味在口腔炸开，\"给我注射肾上腺素。\"

仿生人的针管刺入颈动脉时，帐篷外传来结构坍塌的轰鸣。林烬掀开防辐射帘的瞬间，酸腐的空气裹挟着哭嚎声扑面而来。十二台阿尔法工程机甲正在用紫色光束炮熔解东区贫民窟，那些印着清洁能源标志的武器，将生锈的棚屋变成沸腾的金属沼泽。

\"他们在用星核辐射清洗地表。\"她的机械眼穿透三十米深的岩层，看到地下掩体里扭曲的金属走廊——正是老杰克死前视频里的初代反应堆遗址。情报贩子破碎的电子音突然在耳畔回响：\"...事故不是意外...他们在矿井里饲养...\"

左脸的锈斑毫无征兆地爆开，紫色结晶刺破面颊皮肤。林烬踉跄着撞翻医疗台，看到自己的血滴在地面形成诡异的符号——与锈骨机甲驾驶舱里出现的矿工暗号完全一致。

\"认知污染指数突破阈值！\"K-07撕开应急医疗包，纳米修复凝胶却在接触到结晶化伤口时汽化成毒雾，\"必须三分钟内进行意识锚定！\"

帐篷在次声波冲击中解体成分子尘埃的刹那，林烬看清了袭击者的新装备。五台\"净化者\"机甲的眼部传感器刻着星火诊所的双蛇杖纹章，他们手中的音叉武器\"哀嚎者\"正在播放《星尘战役纪念曲》倒放版。

\"原来诊所和财团早就联手了...\"她滚进废弃排水管的瞬间，机械共感能力突然失控。排水管壁的锈迹化作数据洪流，二十年前的矿难记忆如毒蛇般钻入脑髓。

通风管道里的《星尘进行曲》突然变调为安魂曲。疤脸男人的机械义肢插入反应堆控制台，暗红色液体从接口处喷涌而出——那不是润滑油，而是混着金属颗粒的鲜血。

\"防护罩能源被改道到孵化场了！\"男人嘶吼着指向全息地图，某个位于垃圾星地心的区域正在脉动，\"阿尔法在把我们当温床！\"

林烬（或者说这段记忆的主人）感觉有东西在耳道里爬行。当她拔出随身匕首刺向鼓膜时，挖出的竟是条沾满黏液的数据线。穿白大褂的技术员们从通风口鱼贯而入，他们手中的紫色药剂瓶里，浮沉着婴儿形状的金属胚胎。

\"第七代污染体培育成功。\"为首的女人将药剂注入反应堆，矿井里顿时响起无数婴孩的啼哭，\"启动清洗程序。\"

现实与记忆的夹缝中，林烬看到K-07的金属骨骼正在生长血肉。仿生人胸腔里本该是芯片的位置，此刻跳动着布满电路的心脏。\"快连接锈骨！\"生出人类声带的AI发出泣血般的呐喊，\"我们都在等你唤醒！\"

净化者的音叉武器刺入地面时，方圆五百米的金属制品同时共振。林烬的机械左手不受控地插入通讯基站，海量的数据瘟疫顺着电缆涌入城市主网。银行金库的保险门自动解体、医疗中心的机械护士开始肢解患者、甚至阿尔法财团的广告全息屏都在播放矿工暴动画面。

\"原来我才是瘟疫载体...\"她看着自己结晶化的手臂不断复制矿工数据包，老杰克临终传来的视频突然自行解密。全息投影里，情报贩子用机械义眼录制着可怕真相——星火诊所的神经锚定手术会把患者变成活体信号塔，而林烬的编号是07。

当锈骨机甲冲破地表的刹那，林烬发现驾驶舱里多出七个虚拟座位。矿工们的数据幽灵正在操控武器系统，他们的机械义眼与机甲目镜同步闪烁。最令人不安的是能量读数——星核反应堆的消耗量是负数，这台机甲正在吸收周围辐射作为养料。

\"欢迎来到星火网络。\"矿工们的声音通过神经接驳器共鸣，\"现在让我们给孵化场接生。\"

锈骨的粒子炮突然变形为巨型注射器，紫色能量束击穿阿尔法机甲时，竟在其残骸上催生出肉质的金属藤蔓。这些藤蔓迅速蔓延成网，将星火诊所的净化者机甲包裹成茧。林烬的机械眼穿透茧房，看到里面正在孵化的金属生命体——与二十年前药剂瓶里的胚胎一模一样。

在数据瘟疫席卷全城的混乱中，林烬的意识突然被拖入精神深渊。星火诊所的主治医生以数据形态现身，他的白大褂下伸出数百条电缆触手。

\"你是我最完美的作品。\"医生的虚拟面容不断在男女老少间切换，\"从三年前那场‘事故‘开始，我们就在等你觉醒...\"

记忆闸门轰然洞开。林烬看到\"父亲\"将她推入逃生舱的画面被逐帧解析——那个男人的机械义眼里，分明跳动着星火诊所的标志。

\"认知污染达到100%！\"K-07的警告声从现实维度传来，\"正在启用最后方案！\"

锈骨机甲突然脱离控制跃入岩浆池。在超高温中，覆盖其表的锈迹全部脱落，露出银白色的原始装甲——那分明是星火诊所最新型号的实验机。更惊悚的是，当林烬试图弹射逃生时，发现自己的脊椎早已与驾驶舱生长为一体。

\"认知过滤器完全解除。\"机甲发出医生与矿工混杂的声线，\"开始执行人类补完计划。\"

在地动山摇的震颤中，垃圾星表面裂开深达地心的创口。林烬在无数记忆回廊的尽头看到终极噩梦——二十年前矿难培育的金属胚胎，此刻正在地核深处睁开了千万双血色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