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历1年。

屋外大雪纷飞，寒风呼啸，按照往年来说这个时候来说雪早就已经停了，但是不知是不是因为三皇子的谋反惹恼了老天，今年不仅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甚至比往年的雪都大。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这句诗描述的应该就是现在的场景了，接连几天的雪即使是大周最繁华的子夜城，此刻大街上也已经没了行人的踪迹。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而就是在这种大雪天，一个黑色的身影却顶着刺骨寒风一家一家的敲着门。

就算大多数敲门声都会被寒风所掩盖，也依旧会有一些人家开门，而每当有好心人开门时，他就会递上一个破旧的碗，好在恰逢庆年时分，虽然很多人家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但谁也不想在这个欢庆的日子扫兴，所以一般都会施舍一些钱财或者吃的。

这也让乞丐有了些许安慰，不知敲响了多少家门，乞丐似乎也觉得差不多了，钻进一个狭小的胡同里，不大的空间勉强帮他抵挡一些寒风。

从那满是补丁的“衣服”里将碗拿出，碗里已经有了满满当当的一盆零碎的铜钱以及一些好心的富人赠予的碎银子。

乞丐脸上露出了抑制不住的笑容，这是他这几天收获最好的一次了，随后又从胸口出拿出了一个还散发着余温的饼，那户人家刚好吃完饭，看乞丐可怜，将刚好多出来的饼给了他。

将饼撕成一大一小两片，将大的那块塞进了衣服，剩下的狼吞虎咽的塞进了嘴里，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新鲜的食物了，因为吃的太急被噎住了也没事，随手抓起一把干净的雪就吃了下去，很快，小半个饼就被他吃完了。

随后走进了唯一一家还开着的药铺中，在掌柜不耐烦的眼神中要了三两煎药和一个煎锅。

乞丐看着掌柜从那一堆新的煎锅中摸索了半天，最终把一个看着有些老旧的递给了他，他忍不住开口道。

“那个…掌柜老爷，能不能给我一个结实点的…上次那个用了一个星期就坏了。”

掌柜闻言脸色一变，但是又想到只是个乞丐，随即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两撇小胡子，开口道。

“你可不要污蔑我们，我们这的煎锅都是整个子夜城最结实的，是你自己不会用。”

“可是……。”

乞丐还想说什么，但是掌柜的笑容瞬间消失。

“反正就这样了，你要不要？不要就滚出去。”

乞丐连忙点头，连声说。

“要要要，就这个了。”

随后生怕掌柜反悔，直接扔下了自己乞讨了一个晚上的成果，抱起锅子和药就跑了出去。

“呵，该死的臭乞丐也敢挑毛病？”

掌柜的轻蔑一笑，随后将乞丐扔下的碎银子捡了起来，放进了前台的柜子中。

虽然一晚上的成果都消耗的差不多了，但是此刻乞丐的脸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笑容，他就像感受不到刺骨寒风一般，向着城西的破庙跑去，嘴中还嘟囔着。

“玲儿，等我，我已经买到药了，你马上就会好起来了。”

不知走了多久，一座残破的庙宇出现在了视野里，乞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他似乎已经看到了玲儿痊愈之后不再受病痛折磨的笑容了。

“玲儿，我买到药了！”。

乞丐快步走进寺庙，他出去的时候点起的火堆此刻已经快要熄灭，而一个盖着同样满是补丁的被子的娇小身躯正躺在火堆边不断的颤抖着。

乞丐见状连忙上前，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包裹在了被子外，随后一只手捡起边上的柴火将快要熄灭的火堆重新烧了起来，另一只手紧紧的抱着玲儿。

“玲儿…玲儿…你说句话，你别吓我啊玲儿。”

伴随着哭腔，乞丐一遍遍的呼唤着女孩的名字。

似乎是乞丐的呼唤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因为篝火温暖了玲儿的身躯，玲儿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看见乞丐那焦急的脸庞。

缓缓伸出手，放在了乞丐的脸上，不断的摩挲着。

“怎么了凌哥哥，别怕…玲儿在呢，玲儿一直会陪着凌哥哥的。”

“哈哈哈，玲儿，你看我买来药了，那个掌柜还送了我一口煎锅，你的病有救了。”

张凌的嘴唇被冻得发紫，但是他依旧笑着。

“真是个好人啊，以后要报答人家…。”

玲儿也露出了笑容。

“是啊是啊，真是个好人，我先煎药给你喝吧。”

说着张凌缓缓将玲儿放在了身后的草垛上，然后在寺庙外的积雪中用手一下一下的挖着那些还干净的积雪。

等到将足够的雪放入锅中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没了知觉，但是他依旧努力将锅放在了火堆上，然后等待着火焰将雪融化，玲儿就这样在一旁看着他，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凌哥哥，玲儿可能要先走了……对不起…。”

其实早在张凌还在外面乞讨时她就已经撑不住了，但是为了再见张凌一面才强撑到了现在，此时她只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她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住了。

终于，在积雪彻底融化那一刻，玲儿的双眼彻底闭上了。

“玲儿，好了，我马上就煎药给你喝。”

张凌看见积雪融化，开心的笑道，但是转过身那一刻，他的心猛的抽动了一下，玲儿的双眼已经闭上，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无比的灿烂。

“玲儿？玲儿…别吓我了，说句话…。”

张凌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希冀。

但是回答他的只有漫天的寒风，和发出吱吱声的火堆。

“玲儿，你看…我今天还要到了一个饼，你不是最喜欢吃饼了吗？来我喂你。”

张凌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单薄的衣服中将那半块好散发着余温的饼拿了出来，他抱起玲儿，将饼送到了她的嘴边。

“玲儿，你吃点啊…我已经吃过了不用给我留的…求求你吃一口吧…你快张嘴啊！！！”

张凌从呐呐自语，到最后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在这一刻，所有的绝望和眼泪全部爆发了出来。

寒风从破庙的窟窿中吹过，发出的呜咽声似是嘲笑着张凌的无能，也似乎在可怜他悲哀的人生……。

在那个举家团圆的日子里，这个仅仅十二岁的少年失去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