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街道没几个人穿行，还算冷清。王梦源早早就来到了这里，和他第一次来这里时一样，是乘着顺路的马车经过了几天的颠簸才在半夜到达着一座小镇，但是与第一次不同的是他没有了行李，也没有了初到时的迷茫和无助，他径直的走到了那一个熟悉的小巷，在那里靠石砖墙坐了一整整晚上，在黑暗中他在期待着，向往着那一缕穿越黑暗与雾霭的光芒。
太阳已经微微从山头露出，阳光穿过还笼罩在着这一座古老小镇淡淡薄雾，打在街头，窗边和树梢。
王梦源来这里的目的是去小镇后面山中拜访一位居住在里面的神仙，而现在随便拜访一下在镇子里的故人。
当阳光照耀到穿过薄雾照耀到王梦源身上时，他也再没有能够看见曾经在这个时候路过这里的那位姑娘，明明知道结果是这样，但是他还是不甘心的等了一会儿。
今天是她的生日，所以王梦源才会选择今天回到这里。以往每天她都会穿过这个巷子去往她的姥姥家里，尤其是她生日这一天，她的姥姥会早早的为她准备好她最爱的糕点，但如今她很难再来了，因为她已经出嫁，跟随她的丈夫去到了远方的大城市里。
王梦源站起身来，朝着巷子的深处走去。巷子并不深，但是走了很久，因为王梦源每走一步都能回想起来很多事情，那些事情会放慢他的步伐。
眼泪一滴又一滴顺着脸颊滑下，事情一件又一件浮现在脑海中，那些事情仿佛在昨天。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走到尽头，但是阳光照射在巷子围墙上投射出的影子的位置一点都没改变。
巷子的尽头是一扇有些年头的木门，他的手靠近木门，就准备要敲下去了，却又收了回来。他就在木门前傻站着，出神地看着木门，他没有勇气去见门后的人，他不知道门后的人会怎么看他，他一直都是这么胆小。
他擦拭了脸颊的泪水，脸上露出了苦笑，转身，准备离去，却看见一只乌鸦在他身后充满阳光的巷子中看着他，连这种代表着黑暗的鸟儿都走进了光明，而他却不敢去敲门。
咔吱一声，木门打开了。
一个苍老而熟悉的声音颤抖而激动地说，“你回来了。我就知道你总会回来的，梦源。”
王梦源转头看着依靠在门边的老奶奶。老人眯着眼睛，眼缝湿润着，泪水顺着她褶皱的皮肤滑下，渐渐消失在了她的皱纹中。
王梦源上前去搀扶老人，为她擦拭眼泪，但他自己也是流着泪水笑着说：“好久不见了，姥姥。”
老人的年龄已经很大了，身上的皮肤都十分松弛，眉间松弛的皮肤已经遮住了眼睛，而且的腿脚也已经开始不利索了，干什么都是十分缓慢的，就像是中了减缓行动的魔咒。她平时都是一个人住，但是女儿的住处离这里并不远，以前外孙女每天都会来探望他，而如今自己除了逢年过节也见不到亲爱的外孙女了。
王梦源将她扶进院子，他看见院中种满的那些花朵，爬上房顶的爬山虎，这些都和记忆中的不一样，但是唯一不同的就是在院中的中间放着一把对着木门的椅子。
“你吃饭没有，我给你做点吃的吧。”老人如图对待自己孩子一样，温柔的询问着。
“姥姥，不用了，我本就打算来看看你就离开的，不过现在看到了却还有些不舍得走了。”王梦源将老人搀扶到椅子旁，让她坐下。
老人细细大量着王梦源，并且用自己苍老而枯瘦的双手抓紧了他的手说：“那你就不走吧，陪我住几天吧。”
“姥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等以后有时间了我多来看看你。”王梦源将自己的另一手放在了老人的双手上，“姥姥，你也没有吃饭吧，我去做吧，我知道东西在哪。” “不用了我去。” 老人有点惊慌失措，于是王梦源安抚着老人，并且让她坐着等就好，老人才无奈的送了手。 王梦源踏入屋内，里面的布置和以前不太一样，有一些东西被撤去了，整体来说还算得上整洁，毕竟老人也是十分爱干净的。 王梦源在屋内只找到了几个鸡蛋和少量的大米，是能用这些做一顿简易的早餐，原来老人是会自己做饭的，而且她的孙女也是会经常给她送菜来。王梦源看着这一点的食材，也不知道是姥姥不用自己做饭了，还是没人给她送东西了。 炊烟拥挤着从烟囱跑出，它在天空中寻找着消散的雾霭。它是小镇的第一缕炊烟，也是小镇开启了早餐时间的标志，一缕又一缕炊烟从相继出现，它们一同前往那遥远的天空。 “真的很对不起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姥姥站在王梦源的身旁，而王梦源只是看着眼前的火炉中跳动着的火焰。 火焰在炉子里里跳动，想要向上窜，但是却被锅底给拦住，无论他从那个方向那个角度都不能向上，直到木柴烧尽，直到逐渐熄灭。 “没有什么对不起，毕竟一切在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大致就能料到，只不没想到最后这么伤心罢了。”王梦源看见火焰熄灭了，也没有再加入柴火。 “她现在还好嘛？”王梦源还是忍不住询问。 “她和她的丈夫到外面去了，希望能在大一些的城市和亲戚的帮助下碰一碰运气能到一些钱。”老人去准备碗盛饭，“她成亲的前几天到我这里哭了一夜又一夜。我觉得还是我们一起过的那一段平淡的日子好，无忧无虑。” “可是在这世间，又有几人真正的无忧无虑了。” “那时候她的母亲来这里，将屋内你们曾经一起布置的东西毁掉了一些，她再也不忍心才跟离去。”姥姥将碗放在锅旁，带着哭腔说，“很多年前，她的母亲也和她一样，那时候却是我……，希望你不要怪罪她和她的母亲，这都是我的错。” “不，姥姥，错得从来都不是我们，错得是这些根本不应该存在的规则与习俗。”王梦源变得激动起来，“为什么这些不应该存在的东西会成为人们生命中的一部分！因为人性的攀比心和虚荣心！因为统治者们为了自己统治的稳固！” 姥姥被他激动的话语镇住了，但是自己何曾不是有过同样的想法呢，不过最后连自己都遗忘了。 “你想要去找她吗？”姥姥边打饭边说，“我知道她在哪。” 屋外突然传来了乌鸦嘶哑的叫声，似乎在告诉屋内的人们什么事情。 王梦源并没有在意，只是接过饭碗说：“不，不需要了，这次我来也并不是打听她的下落，而是来看姥姥你的。” “你是谁？你怎么在这里！”突然，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从门边响起。 这个时候声音王梦源不会忘记，它总是会出现在自己的梦中，搅乱自己的心智。 “你怎么来了？”姥姥惊讶的问到。 “你平时都已经不自己做饭了，今天却又异常的升起来炊烟，我赶忙就过来看看。你的腿脚越来越不好，我叫搬去和我们住也不肯。”妇女十分诧异的说到，“现在隔壁镇的疫病那么严重，谁还会从外地来？他是谁？” “我只是来看看姥姥的。”王梦源转过头平静地回答道。他恨这个女人，但是现在不管怎样其实都没有意义了。 “看姥姥？你到底是谁？”妇女看起来十分疑惑。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王梦源。我本来也以为不会再回来了，但是有些事情不回来了解的确是放不下的。”王梦源看着这位皮肤有些黑黄，脸上有一些皱纹的微胖妇女，“她现在还好吗？” 妇女思索了一会回答：“她过得很好，不用你操心。如果没事的话，你就请离开吧。” “我有些事情想要单独和姥姥说，你能离开一下吗？”王梦源十分平和的说。 但是妇女却不打算就这样离开：“谁知道你回来是为了什么？如果你真的是王梦源，我怎么放心让母亲和一个恨我们家的人待在一起！而且你又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够了！你出去！”老人一下子凶了起来，把妇女吓住了。 妇女不甘心地退出了出去，毕竟在她的印象中，自己的母亲从来没有这么凶过。 “姥姥，我以后怕也没会再回来看你了，所以你一定要保重身体。”说着王梦源从衣服里掏出一封信和一些钱交于老人，“我也许也不能亲手把这个交于她了，你就替我转交一下吧，而这些银两你就自己留着买有一些东西。” “你留下来住两天吧。”老人拉着王梦源的手。 “不用了，我待久了，怕是她会怪罪你，而且有她知道我待在这里，我待着着也不舒服。”王梦源站起身来，“那我就先离开了。” 王梦源走出屋内，看了一眼门边的妇女，摘了一朵院中曾经自己亲手种下的花儿，走出了小巷子，随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阳光和那一只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