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吐出昏黄色白雾,青天中浮现一条阴阳交界线。
牧道野立于山之巅,身着浅蓝色长袍,束发成尾,精神干练。
此去京城,不知何时再回,便再来祭拜父母一番。
“爹娘,此一去,若不手刃仇人,我誓不回太平县。”他向墓碑鞠了一躬后说道。
金日初升,第一缕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在他的脸庞,为他俊朗的容颜更添一分成熟。
他抬起头,眸中充满斗志,望向京城的方向。
此时远在京城的某位大人物,突然心有所感,同样望向牧道野所在的方位。
素不相识的二人,却于虚空中对视了一眼。
..........
辰时。
西城门。
牧道野与牧玄人已于此地等候,赵立夫妇更是早早到来。
镖队还需些时间,牧玄人便向牧道野交代起来。
“去了京城,切记不要再放纵性子,别给你师兄添麻烦。”
牧玄人眼眸低垂着,为牧道野理了理衣襟,告诫道:“还有,银子省些花,千万别大手大脚的。”
“你小子可别离了我,什么事都做不好。”
“师父,你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不会惹麻烦的。”牧道野用力点头,他知道,看上去师父是在训诫他,但事实上确是舍不得。
牧玄人转头看向城外,那里是一片田野地,秋收时节,田地中稀稀拉拉的散落着金黄色的秸秆与谷草。
看了许久,他缓缓开口道:“别逞强,哪怕报不了仇,命重要。”
牧道野闻言低下头,未曾回答。
牧玄人见状摇头失笑道:“何时才能收收性子,你小子别忘了,过刚易折。”
牧道野抬起头,望着师父苍老的面庞,上眼皮暮暮垂落,眼角的皱纹是岁月留下的疤痕,眼中也有些淡黄色浊印。
“知道了,我不会让您老人家担心的。”牧道野笑道,眼眶却笑的有些红。
“罢了罢了,不想看到你走,跟你交代的差不多了,还是我走吧。”牧玄人拍了拍牧道野的肩膀,深深看了一眼后,转身负手离开。
牧道野看着师父的背影,身躯佝偻,白发苍苍,孤独而又凄凉落寞,他顿感鼻酸,眼眶中有水滴落,弯腰鞠了一躬。
人间最难是舍离。
此时镖队驾车而来,领头的车夫架着板车,缓缓停在牧道野身侧,问道:“可是牧老的孙儿?”
“正是,此外还有二人我的好友。”牧道野不着痕迹的擦了擦眼角,走上前如是说道。
此时后边一位骑乘着骏马的魁梧镖师,下马走上前看了眼牧道野身旁的两人,摇摇头说道:“这可不合规矩,此次送镖事关重大,容不得马虎。”
见他果然没有将话说死,牧道野心中了然,取下腰间一袋银子递给镖师道:“我这两位朋友本就是京城中人,此番回来探亲而已。”
镖师面无表情的接过银子,颠了颠份量,眉头一挑,终于笑逐颜开道:“不要惹麻烦就行。”
于是乎三人便跟着镖队出了城,由于没有马匹可供骑乘,三人便坐在放置着镖师们生活用品的板车上。
数名镖师驾马在前开路,镖队中间有一台车舆,车舆两侧各有两名镖师护卫,板车则位于车队末尾。
牧道野十分好奇,整个镖队并没有货物,所以他们才能坐在原本放置货物的板车上。
于是他将目光放在镖队中间的车舆上,车舆被重点护卫,且驾车的车夫明显并非镖师。
他想起来曾听说过,镖行不止可运送货物,也可运人。
如此看来此次送的镖是某个人。
不过这与牧道野并无关系,他接过萧飞燕递来的水壶,畅饮一口。
“恩公此番能去镇天学院,可真是武道天赋异禀。”萧飞燕笑吟吟的说道。
这是她的心里话,夫妻二人与牧道野师徒在城门等待,交谈时才知晓牧道野初入炼气境数日。
而牧道野昨日打退了炼气三阶的钱四和他的狗腿子,她可是亲眼所见。
牧道野也笑道:“别打趣我了,不说整片大陆,仅说大夏便有无数天之骄子天赋近妖。”
“还有别叫我恩公,听的别扭,以后咱们仨可要相依为命了,就叫我道野便可。”牧道野只觉叫恩公太过疏离,便指正道。
“恩..道野,但你救了我们两次,是当得起一句恩公的。”牧道野既然这么说,萧飞燕也不好再坚持,于是便改口道。
牧道野摆了摆手,转头望向赵立。
赵立此时已不再是之前那副落魄模样,换上干净衣裳,脸上淤青也已消退。
现在看来确实仪表堂堂。
“赵兄曾在京中为官,可曾听说过名唤楚江河之人?”牧道野看着赵立道,这个问题对他很重要。
他之所以带着赵立夫妻同去京城,一方面是因为两人在太平县已成釜底游鱼,随时可能被钱四报复。
其次便是知晓赵立夫妻二人曾在京城有一席之地,以他们的人脉,至少能他查案时少些阻碍。
赵立闻言皱着眉头思考片刻后,回答道:“楚江河....有些印象,如果我没记错,曾在翰林院任职。”
牧道野眼睛一亮,继续问道:“还有呢?”
“听说这位楚江河家遭遇仇杀,被灭门,其余我便不知了,我为官时,事情已过去数年。”赵立手揉着太阳穴道,看得出来他真的在回忆,在思考。
果然事情不会那么顺利,牧道野叹了口气,便开始闭目养神。
由太平县出发,去往京城路途遥远,足有千里之距,途中需经四洲。
镖队已至邕洲,众人寻了一家外城客栈,镖头花费十数文铜钱为镖师包下几间客房。
意思十分明显,其余人住宿自费。
牧道野当即付出四文铜钱,为自己与身后的夫妇开房。
此时牧道野向客栈门外看去,先前的车舆中走出一位丫鬟打扮之人。
丫鬟面色红润,眼神灵动,颇有些机灵之色。
只见她搬出平凳,垫于车舆下,接着帘幕掀起,车舆中走下一位,身穿淡青色绣花长裙,脚踩青色雕凤翘头鞋,露出洁白的脚背的女子。
女子面戴紫纱,仅仅露出光洁无暇的额头与凤眼美目,却也让人猜测这是位倾国佳人。
女子美目微微向四周轻瞥,丝毫不为周身各男子含着惊艳的目光所动,将手中银子交给丫鬟,开了三间房。
待到镖队众人在客栈休憩多时,已近黄昏,天空中燃起几片火烧云。
牧道野行走于街道,在太平县生活十年,全然不知外界之发达。
他像是初生的雏鸟,刚学会追风翱翔,便对外界事物显得急不可耐。
此城是为邕洲之都,大夏每一洲的都城,皆为洲名,但后缀名洲改为州。
邕州城地处大江以北,临近海边,固而此地盛产鱼虾等海中鲜味。
沿海之缤,拥有内陆难以享受的乐趣。
牧道野并不急着品尝美食,这些客栈必然有备,只需有银钱即可。
行走于一洲之都的街道上,感受完全不同于太平县,太平县仅有万数人口,这邕州却有整整八十万。
而此时日落在即,除各家店铺外,街边摊贩大多已收摊回家。
但牧道野却见一衣裳破旧,发丝凌乱,手握一酒壶,背靠女墙的老头并未急着收摊。
走至摊前,糟老头仅是瞥了一眼牧道野,便继续转头喝起酒来。
但牧道野更是压根没看他,他走近摊时便被一件货物所吸引。
那是一件六面方形体,每一面中心皆雕刻着不同的图案,且六面中都有雕刻着一条细线链接着几副图案。
不知为何,牧道野深深为此物而吸引,仿若脑海中有微弱之声,在怂恿着他。
牧道野越看越喜欢,想拿起端详一番,却见糟老头手指一抖,牧道野如遭雷击般抽回双臂。
“非买勿碰。”
牧道野眼神震动,糟老头刚才的出手,看似简单,其中却有高深技巧,才能在不伤及他的情况下,弹开他的手,非绝顶高手不可做到。
于是他当即抱拳道:“老前辈,这刍童怎么卖?”
糟老头嘴角略微勾起道:“这幻变刍童,乃吾非人机遇所得,五百两银子。”
“此物虽好,价格却太过高昂,晚辈身上仅有五两银子,看来此物与我无缘呐。”牧道野装成心痛模样。
“成交!”糟老头笑嘻嘻的道。
这么容易?这别是假货?!
他还准备多杀杀价呢。
牧道野愣了一下,随即想到这老头修为高深莫测,不至于骗个最底层的小武者。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二人非常愉快的达成交易。
牧道野走后,糟老头看着他的背影,露出莫测的笑容。
客栈里,牧道野正把玩着幻变刍童,他只是直觉的认为此物不凡,但并不知如何使用它。
幻变刍童仅有他大半个拳头那么大,上面雕刻的图案又十分精细,故而看不出来所雕为何物,却让牧道野感觉,隐隐有神秘力量散发出来。
他将刍童置于胸前的兜袋中,侧卧躺在床上。
明日还需继续赶路,牧道野盖上被褥翻身便睡。
..........
夜深人静。
“轰”的一声,牧道野被一声巨响惊醒。
他瞬间起身,冲出房间,其他镖师同样被轰鸣声吵醒,赶来查看。
便见那倾国女子的丫鬟此刻正与一名黑衣人缠斗,边上客房已然遭难,变的破烂不堪。
丫鬟显然落于下风,嘴角渗出血迹,正在咬牙苦撑,而黑衣人则显得游刃有余,全身唯一露出的眼睛中看不出丝毫神情。
他见许多镖师顷刻赶来,当即不再与丫鬟缠斗,蕴含**元气的一拳将她打倒在地,转身进入倾国女子的房间。
牧道野见状立刻跟进去,他本能的不想见那女子出事。
嗯,他只是单纯的侠肝义胆。
绝不是受那女子的容颜影响。
黑衣人前脚进入,牧道野后脚便跟了进去,毫不犹豫冲起一拳,直取黑衣人后心。
谁料黑衣人转身,只是轻飘飘一掌,化解牧道野攻击的同时,将他打飞一丈远。
“再敢妨碍,死!”黑衣人略显干哑的声音传出,语气没有一丝感情。 牧道野废了好大力气才重新站起,此时镖师已尽数赶到门口,正准备进来共同攻击黑衣人时,黑衣人抬手一挥,门外镖师尽数被一股无形气流冲飞。 运气不好的甚至砸断护栏落下一楼。 元气外放,是神锁境。 牧道野眉头一皱。 黑衣人这才转过头,看向那女子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说罢抬起手按在女子头顶,女子眼中却没有丝毫恐惧,反而有一丝不易发觉的解脱。 门外丫鬟见此,拼尽力气往里爬。 牧道野心道这黑衣人实属不懂怜香惜玉,当即施展游龙式,瞬间贴身黑衣人。 黑衣人虽反应过来,正准备拍出一掌,但却没料到牧道野直接给他来了一招肩冲顶。 两人撞破木窗,从二楼跌落而下,牧道野摔了个七荤八素,黑衣人同样没好多少,都是肉体凡胎,六米高空跌下身体着地,很难不受伤。 黑衣人眼中此时有些波动,犹豫片刻,将牧道野锁喉,高高举起,似是准备掐死他。 牧道野双手用力,想将黑衣人铁钳般的手掌掰开,却是徒劳,黑衣人境界之高,非牧道野能够抗衡。 他的脸色有些发紫,不停翻着白眼,他还在抗争,他不甘心就此死亡。 灭门凶手还未找出,还未达成师父的希望,还没看见师兄姐结成良缘。 甚至还没娶媳妇! 他感觉胸口有些发热,那是他存放幻变刍童的地方。 突然他觉得全身气机暴涨,用力一掰挣脱黑衣人的手掌。 他当即退开两丈远,拿出胸前的幻变刍童,只见此时六面中有一面散发出金光,终于能够清晰辨别那副图案。 是一副打坐图,图上刻着一人,盘腿打坐,此时正散发出阵阵金光。 他想细细探究,但此刻却不是时候,于是又将刍童放入衣中,在它散发的阵阵温热中,牧道野的气机还在继续增长。 黑衣人眉头一挑,眼睛死死盯着牧道野,似是想将他看穿。 “果然。”黑衣人没头没尾的冒出一句。 “让我试试你吧,许久未交手了。”黑衣人依然在‘胡言乱语’。 牧道野没有去听黑衣人的话,此时他的气机涨至巅峰,体外散发淡淡金光,他捏捏拳头,只觉浑身充满力量。 黑衣人临到近前,拉开右手,崩出势大力沉的一拳,牧道野同样回应一拳。 “轰”二者气机爆发轰鸣声。 两人皆是一步未退。 牧道野与黑衣人在几息间对抗十数拳,牧道野气息丝毫不减,黑衣人却逐渐招架不住。 他只觉牧道野不止是力量速度暴涨,肉体强度也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整体实力拔高到与他同一层次,甚至更强。 虽然暴涨的力量牧道野还无法完美掌握,但被他击中数拳后竟丝毫不受影响,反观他自己仅仅被击中一拳,已经有些气血翻涌。 牧道野飞出一脚扫踢,黑衣人格挡下来,却是横移了几步。 再这样下去,他力竭之时就要吃大亏,他今日来此目的已达成,不宜多生事端,于是当即甩出一张符篆。 只见他身形摇闪,不见踪影。 牧道野见黑衣人逃跑后,终于松一口气,接着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再起不能,气机也在不断衰弱。 等他再次醒来,却见窗外已是日照雷门。 他躺在自己房间,若不是身上有些伤势,他会怀疑昨夜只是个梦。 他要下床时,呲牙咧嘴的跪倒在地,昨夜那幻变刍童使他暂时实力大涨,可见是有后遗症的,虽不知是什么,但很疼就对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只见那名丫鬟端着一些饭菜推门进来,她的伤势应该好了许多,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 “你醒啦,伤势还没好吧。”丫鬟笑嘻嘻的对牧道野说,接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瓷瓶道:“里面有些疗伤药,赶紧吃了吧。” “吃些东西补补,吃完我家小姐有请。”说着竖起一根大拇指道:“你真厉害,炼气一阶竟然能打败神锁境的武者。” 牧道野咧了咧嘴角,说道:“伤势不打紧,昨夜施展了独门秘法,不过后遗症有些大,得休息休息。” “那我就不打扰你啦,你吃过饭去见见我家小姐吧,她要感谢你,对了我叫小绿,你呢。” “牧道野。” 小绿走后,牧道野看着桌上的各色海鲜,肚子开始咕咕叫,顿时不顾伤势,狼吞虎咽起来。 吃过饭牧道野没忘吃小绿给的疗伤药,果然有奇效,身上伤势在以最快速度恢复。





